第十一章 不熟悉的陌生人
夏卉捡起照片，报纸里还夹着一封开了封的信，照片就是从里面滑落出来的。
信封上写着魏司南的名字，寄信地址是宁县面粉厂。
她手微微一顿，先前被忽略的只言片语陆续从脑海中涌现。
吴婶口中周家发小的妹子、徐英花让魏志北寄的信……
说的都是今天在魏司南办公室的周佳慧吧。
魏家意图明显，私下其他动作不会少，连吴婶都看出来了，夏卉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
他们这是想让魏司南娶别人。
军婚难离，但不是不能离。
魏司南不愿意的情况下，那要么他犯了重大过错她坚持起诉离，要么她死了，他再婚。
魏家二老肯定不会希望儿子犯大错，就一面撬动魏司南的心思，一面等着她这幅身躯熬不住早些腾位置。
夏卉心缓缓往下沉，不知觉把手里的报纸攥得发皱，信已经拆封，魏司南肯定是看过了，在办公室的时候他却没提。
她突然拿不准他什么想法。
让她不用管宁县的事，留在这里养身体的是他，把周佳慧的照片放在报纸里拿回家来的也是他，魏司南心里到底怎么想呢。
还有那版过期的药，那原本是要给她的……
夏卉才略略平稳的心又乱了起来。
重新回到医院，隔壁床的帮忙看着孩子，魏司南领药去了。
夏卉把塑料桶和脸盆放到床底下，筱雨已经洗了胃躺在病床上，小小的孩子脸青白青白的，看着叫人心疼。
吊瓶高高挂着，一根输液管连着针头插在筱雨的小手上，她轻轻摸了摸筱雨的额头，小姑娘睁开眼睛。
“妈妈……”
看见夏卉，筱雨眼里的害怕褪去一些，高兴起来。
“肚子不疼了，妈妈我想回家。”
筱雨抬手想把手放进夏卉的掌心。
她忙把筱雨的手放好。
“筱雨乖，打针呢，我们不乱动，好了妈妈就带你回家。”
给筱雨重新把被子盖好，夏卉坐在病床边上看着吊瓶，信和照片的事在心里来回过了不下八百遍，不生气是假的。
她还没死，和魏司南也没离婚，魏家凭什么暗地里弄这些膈应人的事！
一个廖闵敏还没消停，又来这些破事，搅得鸡飞狗跳的她是能走了清净，那三个孩子呢？
魏司南浑不知夏卉在心里问候了他全家，回来把药放下，又拎着保温壶出去打热水。
忙里忙外等把东西都给筱雨规整好，才坐下来陪着女儿，看着女儿受罪他眉宇间都是心疼，弯着背给筱雨拂开额头上的细绒碎发。
没一会儿，筱雨困得睡着了，趁着护士换药瓶的空挡，夏卉把魏司南叫了出来。
她想了很久，不打算藏着掖着折磨自己，看到了那些照片也没法当做没看到。
“魏司南，你办公室的信，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什么信？”
魏司南听她又气势逼人地叫自己全名，脑子不由自主顺着话把办公桌上的东西筛了一遍，还没找出来她说的是什么，夏卉已经话赶着话直接问了。
她声音不大，但字句清晰透着冷意。
“周佳慧来市文工团和你有没有关系，魏志北给你寄她的照片做什么？你们魏家要是有别的心思，跟我明说就是，不用偷偷摸摸的！”
魏司南懵了。
他低着头看她，妻子小鹿一样的眼睛因为生气带了股子倔意，唇边的怒意正盛，一时竟叫他忘了她原本羸弱又性软。
经她这一问，他才想起来魏志北是来了这么封信，他今天回到办公室刚拆封还没看，周佳慧和廖闵敏一个要说老家的事，一个要补拍照片，耽搁了。
“信我没看，里面是照片？周佳慧的？”
魏司南皱眉道，他也不知道魏志北给他寄这个做什么，“可能是她哥托我转交？”
医院走廊人来人往，夏卉虽然声音不大，但两个人站在门口，她剑拔弩张的架势也引人注目，魏司南扶上她的肩膀把人带往病房里去。
夏卉也懵了，她想了千万种可能，唯独没想过魏司南说自己没看过信，他坦荡的样子要不是真的没看过，就是演技了得，能当影帝了。
进了病房，筱雨在睡觉，她更不可能严声厉色质问他了，只是狐疑盯着他看。
魏司南迎着夏卉审视的目光，举起双手投降，“真没看，我保证。”
“等回去一起看。”
两个人很久没见了她疑心很正常，魏司南索性邀她一起看，他跟周世通是发小，但和周佳慧真没那么熟。
夏卉不再盯着魏司南，他都让她一起看信了，要么真没事，要么已经处理干净，再争没有意义。
有没有事日后她会自己观察。
其实，先前在火车上她就发现了，他这个人很冷静，想要跟他把架吵起来很难。
一连几次都是她带着脾气质问在先，他冷静灭火在后。
这种冷静意味着一件事，魏司南和她……的确没有什么感情可言。
因为感情淡，所以可以冷静分析，所以不会生气，所以能够客客气气地就事论事。
再一次确认这件事，夏卉下意识松了口气。
并不是只她看着魏司南觉得陌生，他对她也感情淡漠。
这很公平。
也给她省了些麻烦事。
比如……夫妻间的夜晚生活，她借口身体不好，他应当会礼貌且客气的尊重。
夏卉守着筱雨，看着医院白色的床套被单发呆，落入魏司南眼中却成了令人揪心的画面。
体弱憔悴的妻子，因为女儿生病焦头烂额，还被信的事搅得七零八落，眼直勾勾地看着孩子瞬间没了方才的生气。
他生出不忍，和缓了语气叫她。
“你回去睡吧，我留下陪着孩子，明早你再来。”
“趁着这会儿天还没黑透，路上小心些。”
家里还有两个娃，两个大人都留在医院不现实，夏卉给筱雨掖好被角，摇头。
“你回去吧，我留下。”
“明天你请个假白天来替我，我回去给孩子做吃的。”
筱雨夜里如果醒了，一定想看见妈妈。
她温柔地摸着孩子细软的额发，这孩子敏感又有些胆小，今天头一次住院，比两个哥哥更需要她陪着。
魏司南还想说些别的，夏卉起身送他出门。
“城城和朝朝拜托你了，孩子小，夜里记得起来看看被子盖没盖好。”
魏司南被她说着话就推出了门，等门关上才回过味来。
孩子也是他孩子，说什么拜托的话，这么生分？
他看了眼紧闭的病房门，头一次清晰地感受到夏卉对他全然没有依赖。
她生气也好、不高兴也罢，都来的快去的更快。
不像部队里廖嫂和老廖，两口子吵一回架没个十天半月静不下来，最后还要惊动政委调解，翻天覆地后重修旧好蜜里调油。
夏卉不。
她待他，不像夫妻更像不熟悉的陌生人，会因原则问题生气但不会抓着他不放，他解释她就接受，客客气气不打人不抓人不挠人。
客客气气。
魏司南怔在门外，眉间拧成疙瘩，她这么客气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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