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没有侥幸
四月三日新生一早到了办公室，看到春梅正坐在办公室里，他很是吃惊：“春梅，你怎么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门卫老刘呢？”
春梅生气地说：“老刘看我来了一早赶集去了，现在没人，告诉我为什么发生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告诉我？”
新生有点奇怪：“什么事？”
春梅非常生气：“你还在瞒我，到底要瞒到什么时候？”
新生有点纳闷，笑着说：“我什么事瞒你哪，你说清楚了。”
春梅气愤地说：“就是出资入股的事情。”
新生这才知道为的这事，无奈地说：“你说这事，告诉你有什么用，我自己都无法保住饭碗，又能有什么法子再照顾你；我们结婚几年了，当年在孩子没出生就分家，先是继香连承包责任田都没有，内外靠我一人的工资生活，所以我们一分钱的积蓄也没有，我就等着正式实施好移交帐簿手续，然后再自谋出路。”
春梅生气地说：“那你就不管我了？”
“这件事对你们冲击不大，厂里外设的门市反正要用人，不管谁接手这个厂，他总不至于不用熟手，而去启用新人，再说这次改革主要是针对我们这些管理人员，对你们影响不大，你就安心去上班吧；我不告诉你就是让你安心上班，免得让新的领导人找到借口，把你给辞退了。”
春梅关切地问：“那你怎么办？”
新生无奈地说：“我能怎么办，只要你能有稳定的工作我也就放心了。至于我已经想好了，准备出去打工。”
春梅这时眼泪已经流了下来：“就这样抛下我，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走了？”
新生一看这场面，焦急地说：“不要这样，小心被人看到那多难为情，不是我想抛下你，我是没有办法。”
春梅痛苦地说：“如果有办法，你是不是可以不走？”
新生显得很无奈：“能有什么办法？”
春梅认真地说：“你知道是谁答应入股三万的吗？”
“不知道。”新生有点吃惊：“难道你知道是谁？”
春梅平静地说：“就是我公公，张勇他爸。”
“是他更好，那你的生活更有保障；如果是他，没准我们目前所有的人都还能继续在一起工作。”新生虽然这样说，可是心里在想他当董事长肯定不会容下自己。
春梅平静地说：“不过他容不下你，他说你太有头脑了放在身边是颗炸弹随时都会要他的命，他知道你没钱，所以要求你要想继续做会计就必须入股五千块，否则你必须离开厂。如果做普通的雇员他也不会要你，因为他怕你的心里不平衡。我力争留下你，他答应除非你愿意到门市，去做一个门市负责人，但是必须缴纳两千块的抵押金。”
新生听了这话以后，他的心为之一紧，这和自己的感觉一致，还是忍不住问：“那王厂长呢？”
“他说他没什么头脑，不要紧，既然缴了两千块的风险抵押金，量他也不敢捣蛋。”
新生无奈地说：“就是啊，我现在连一分钱也没有，怎么缴押金？”
春梅似乎看到一丝希望：“这么说，要是有押金，你就可以留下来，对不对？”
新生痛苦地说：“这不是痴人说梦吗，我根本没钱怎么缴押金？”
春梅坚定地说：“好，我明天拿两千块钱给你，那是我私房钱，没有任何人知道。你留下来，稳定下来后，我会让你去徐州，我们好好在一起几天，然后我把门市移交给你就回来。”
没想到春梅会如此地对自己，感动的同时有一种潜在的危机感。已经知道自己的处境，根本没有发展的可能，弄不好和春梅的关系会暴露，那样后果不堪设想，与其等到那一天，还不如早点离开：“春梅，谢谢你，我不要，你要替我想想，我是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工作上可以说是比较出色的男人，大家都知道我有头脑，我怎么会做这么窝囊的事，你让我以后怎么去见人？”
春梅看他这么说，以为新生是由于面子下不来而拒绝：“那你还是想做会计，是吗？那也没关系啊，我再帮你准备一千五百块，你和继香也忙一千五百块，这不就解决了吗？”
“春梅，谢谢你！我真的不能接收你的帮助。你想想，如果我接收你的帮助，是能解决目前的困难，可这么多的钱以后我拿什么还你？”
春梅坚定地说：“我给了你就没打算再收回来，你和我还要这么客气吗？”
“这不就等于公开了我们的关系，你以后怎么做人，继香会怎么想？”
春梅不解地问：“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新生反问：“继香能不知道吗？她还能和我一起过日子吗？”
春梅果断地说：“顾不了那么多了，要是她为这事要离开你我去解释，你怕什么，大不了我们结婚。”
新生真是既爱又着急：“你傻哪，我们以后怎么见人，唾沫星子就把你淹死了，我们不能逞一时之勇，而后悔一辈子。就算我们不要脸，还有孩子，孩子怎么办？他们是无辜的，他们还小，他们不应该承受这个压力。”
听到新生这么说，春梅有点吃惊：“那你是决定不要我和孩子了？是吗？”
新生紧张地说：“你应该冷静，我怎么会不要你们？！但是目前只有这样。”
这时，王志保正好也来上班了，他到办公室看到了春梅也比较吃惊：“春梅，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不知道啊？”
春梅随口答道：“嗷，我妈明天过五十岁生日，我昨天回来的。”
“你好象在哭，怎么哪？”王志保吃惊地问。
春梅反应很快：“没有啊，刚在路上一个小飞虫飞进眼里，请余厂长给我吹一下，他就是不肯，我只好揉了。”
王志保以为是真的，于是说：“小余真是，就帮她吹一下不好啦？来，我帮你吹。”
春梅赶紧说：“不了、不了，已经揉掉了，谢谢你啊，王厂长。”
新生笑着说：“男女授搜不清，况且就我们俩人，要是被张勇看到了，还以为我在吻他老婆呢，那怎么得了？王厂长，你说对不对？”
王志保笑着说：“人正不怕影子斜，怕什么？要么你心中有鬼。”
为了活跃气氛，新生笑着说：“我怕人家误会，我一个男人怕什么，关键人家春梅怎么办？”
春梅生气地说：“你们给我少贫嘴，不要拿我开荤！”
王志保无精打采地说：“你们就不要再斗嘴了，更不能生气！根据这一次改革的情形，大家一起共事的日子不多了，眼看就要各奔东西了。”
这时张勇已来上班，当他到了办公室见春梅也在时，便说：“你不是说进城为你妈买东西吗？怎么到现在还没走？”
春梅随口说道：“我走路的时候想了想，我想要你一起去。王厂长，可以吗？”
王志保笑着说：“可以，可以，这么客气干吗，大家还能共事几天，去吧。”
看到厂里暂时没人，新生问：“王厂长，现在春梅张勇走了，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哪一天开始执行股份制改革，这样大一天、小一天的要等到什么时候？”
“你问我，我问谁呀？我也想知道，这样半死不活的，人等着难受。”
新生建议：“这么说，你也不知道了？那好，我们一起去问一下，免得心定不下来。”
王志保没这个心情，丧气地说：“算了吧，这样拖着也好，反正我来一天他得给我一天的工资，你怕不给钱啊，我想最迟也就在这个月底。”
“这样拖着，不冬不年的，耽误了时间，出去工作都不好找。”
王志保看他这样说：“你没跟朝阳谈啊？那好，我来帮你联系一下，就去他那边，如果你认为工作不合适，你就在他那边落脚自己找，就凭我们的关系，他肯定会照顾你的。”
新生激动地说：“谢谢你呀，王厂长，现在说什么话都没用，到今年底我们喝酒。”
王志保真诚地说：“咱们谁跟谁啊，说实在的，这几年你帮了我不少，只是咱们缘分浅，不能继续合作，我谢谢你。”
新生诚恳地说：“那都是我应该做的，没什么好谢。”
王志保这时抱怨新生道：“我说你啊，心眼怎么就那么死，要是春节前稍微送点礼，工商公司的会计也不至于被小刁抢去，那个机会现在失去了真是可惜。”
“你知道我这人不喜欢这一套，清高一点说，我还有点厌恶。”
王志保婉惜地说：“象你这样的人少啦，快绝种了。”
“你们谈什么呢，什么快绝种了？”
一看张经理他们过来，王志保赶紧站起来：“嗷，张经理，老张厂长怎么有空来老家转转？”
张英显笑着说：“怎么，不欢迎吗？”
王志保客气地说：“哪里的话，怎么会呢？！”
新生已经料到是怎么回事，鄙夷地说：“王厂长，你还不知道吧，他是这里的新主人，我们现在应该称他张董事长，对吧，张董事长？”
张经理笑着说：“小余的消息真灵通，我还没宣布你得知道了。”
新生平静地说：“张经理，哪有不透风的墙啊，再说这是我们调味品厂的大事，我怎么能不关心呢？”
张经理见此情景，于是笑着说：“既然小余已经说了，那也就没什么神秘感了，我就直说吧，本人今天是受乡股份制改革领导小组的委托，代表乡政府宣布从现在起调味品厂股份制改革正式开始，所有的营业开支于下周一冻结。你们手头的所有开支必须在今明两天办理完毕，来不及办理的先作入帐处理。现有人员的工作性质在月底前保持不变，从下周一起所有的开支都必须由老张签字认可，因为他是调味品厂的真正意义上的合法代表。由他出任董事长符合我们乡股份制改革的工作办法。为了增加透明度，我把他出任董事长的理由公布一下。第一，他是共产组织员；第二，他自己本人入股两万，他儿子张勇入股五千，儿媳妇陈春梅入股五千，他们一家入股总计三万，根据工作办法赠送三万元的企业股，他们家的实际控股超过了百分之三十；根据这两点，他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企业法人。因此我们将根据张董事长的具体人事安排意见，你们的工作持续到月底，由张董事长决定你们的去留，我们乡政府也将依据你们平时的工作实绩，对你们进行妥善安排。下面我请张董事长谈一下以后的人员安排。”
张英显笑着开始讲话：“大家都是老熟人了，我这次选择回来主要是难舍我对调味品厂这么多年的感情，在坐的又都是我的老部下，叫我进行人事调整真的让我很为难。我们调味品厂是个薄利企业，我投资了这么大，说实在的就是想得到好的回报，我不能象以前大集体一样养闲人，每个人都必须为厂创造效益，所以得罪的地方还请各位原谅。”
新生微笑着说：“董事长，你放心，我们不会为难你的，至少我不会。”
张英显仍然微笑着说：“还是叫我厂长比较好，谢谢你的支持。那好现在我们厂有六个外设门市，所以我决定每个门市负责人都必须缴纳两千元的抵押金，等到离职时退还。这有两个原因，第一，可以筹集流动资金；第二，保证当事人不会携款逃跑。当然我说这话不太好听，其实主要是为了筹集资金。至于王厂长和余会计，这真叫我为难，已经征求过你们意见，我也知道你们是真的没钱入股，刚才胡领导还跟我讲关于你们的安排，所以我也不能不考虑组织委的意见，我们毕竟是社会主义社会，所以临时决定因为王厂长有两千元的风险抵押金，所以我决定由他担任出纳会计，余会计在帐务交接完以后到徐州门市担任负责人，免于缴纳押金，总帐会计就由张勇担任。”
新生笑着说：“谢谢董事长的照顾，不过你还是安排别人吧，我决定到月底后离开，在这里工作了这么长的时间我想换一个环境。”
张英显真的很有修养，仍微笑着说：“你是不是再考虑一下？回去和你老婆商量一下明天再给我答复好吗？”
新生也就不好说什么微笑着继续说：“也好，谢谢，我有一个要求，就是月底请把我的工资一次性的结清，好吗？”
“你放心，大家这么多年的同事，这一点我保证满足你。”
新生平静地说：“好，谢谢你！”
新生回到家里，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妻子，继香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地做着一些琐碎的事情，一脸的无奈，清楚地表明她对生活的担心和恐惧，晚上睡觉的时候她还是什么话也不说，只是静静地依偎着新生，新生也不便说什么，他紧紧地搂着妻子，仿佛这样能给妻子以信心，看着妻子闷闷不乐的样子，新生真的感到有点对不起她：“香，你怕吗？”
继香微笑着说：“有什么好怕的，你们男人活着就是为了面子，我理解；做人是不能低着头，那样不仅你被人瞧不起，我和儿子也抬不起头。那样人还有什么脸面，只是你要离开家我真的有点舍不得。以后夏天停电没人帮我扇风，冬天没人帮我晤被窝了，身上痒了没人帮我挠痒了，所以我舍不得你走。”
新生笑着说：“那就好好调教儿子，他一天天大了，可以代我做这些了。”
“你想的美啊，他不要我伺候他就不错了，还指望他啊。”
新生开玩笑地说：“要是实在没办法，那你到时候打电报让我回来。”
继香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笑着说：“这样还不如到邮局把我寄过去省事。”
新生看着妻子，开心地说：“这主意不错！”
妻子心里还是不放心：“现在你决定出去了，到外面不要恋家，想家的时候就想想我是怎么折磨你的，我想那样就会好受些。”
新生深情地说：“你平时无论怎么对我，我都很开心，只是装着烦，其实心里是很舒服的，你说怎么办？”
看丈夫这样说话，真的不知道怎样劝慰他，继香于是只好关心地说：“那你就想想我平时的坏毛病。唉，不管怎样就是不能想家。要不，想家的时候你就喝酒。说到喝酒，我要提醒你，在外必须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在吃上面不能省，你要知道你保护好身体就是爱我和儿子，要是没钱用就写信回来我给你寄去。”
看妻子这样不放心，新生坚定地说：“放心好了，我一定会保护好身体的。”
继香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我就担心你舍不得吃，在家就老是这样，出去还不知怎样呢。”
新生宽慰道：“我一个大男人，你别担心我。家里这么重的担子交给你，我真怕你吃不消。”
继香深情地说：“只要你身体好好的，家里你放心，保证没事。在家这最后几天里我要好好保养你，到外面后也经得住折腾的。”
新生拢紧住妻子，深情地说：“外面没你想向的那么可怕，再说我走南闯北的什么样的世面没见过，我们这里不少的老头老太太还能出去苦钱，难道我就不如他们，你对我连这么点信心都没有啊？这样的话，还敢嫁给我？你真够冒险的，我服你了。”
继香认为再说还是这两句，于是武断地说：“我怎么对你没信心了，我不是舍不得你吗，好了，我不说了，咱们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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