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谦谦君子
“......这简直是勘破世情,超然物外!六郎!杨六郎!此词意境之高远,心境之豁达,直追谪仙人之‘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不!在某些方面,犹有过之!晁某今日得闻此词,实乃三生有幸!六郎之才,当与太白比肩!”
杨昱感觉这人的话跟老王的一样多,但听着就是比老王的说教舒服。这一连串的惊叹和拔高到天际的赞誉,直接把杨昱砸晕了。
他虽然知道苏轼的词好,但被晁衡这么激动地拿来跟李白比,还说什么“犹有过之”,饶是他脸皮够厚,此刻也觉得脸颊发烫,心虚得不行。
对不起了......东坡先生......
杨昱在心里给苏轼磕了好几个头。
“咳咳,晁监正言重了,言重了!”
杨昱赶紧摆手,“我这点微末道行,哪敢跟诗仙相提并论?就是…………就是听着曲子,胡乱填了几句,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六郎莫要再谦!”
晁衡却是不依不饶,满脸的崇拜,“此等神作,岂是胡乱能填?六郎才情,冠绝当世!晁某在长安多年,从未见过如六郎这般,词风如此…………如此…………嗯,既有太白之豪放不羁,又有摩诘之空灵禅意,更兼一份洞明世事的通透!奇才!真乃奇才也!”
杨昱被他夸得浑身不自在,脚趾头都快在僧鞋里抠出三室一厅了。
毕竟自家是个不学无术的,只是个文抄公。听个一两句还行,听多了就觉得尴尬。
况且这词就算真是他自个儿写的,也经不起这么夸啊!
他赶紧转移话题:“那个…………晁监正,你刚才说你在秘书监任职?秘书监…………是管什么的?还有,你怎么会认识太白先生的?”
晁衡捋了捋袖子,笑得有些无奈:“秘书监嘛,管的是宫中的典籍图册,校勘修撰,整理些旧书残卷,听着清贵,实则是个清水衙门,整日与故纸堆打交道罢了。至于太白兄…………”
他眼中闪过怀念,正要开口细说当年与李白在长安城诗酒唱和的往事,廊外却传来一阵急促而轻巧的脚步声,伴随着内侍特有的尖细嗓音:
“贵妃娘娘驾到----”
杨昱耳朵“噌”地竖了起来,和晁衡继续闲扯淡的心思瞬间就烟消云散,眼睛突然就亮得跟见了肉的狼似的。
姐姐来了?那岂不是…………自由有望了!
他几乎是立刻就想拔腿往外冲,但碍于晁衡还在边上,只得强压下雀跃,装模作样地整了整衣襟,但那眼神已经不受控制地往声音来处瞟。
晁衡也收敛了笑容,整肃衣冠,垂手恭立。
不多时,杨玉环的身影便出现在回廊转角。
她是看着韦念奴到了华清宫之后才又转道过来大慈恩寺的,所以干脆又换了身行头。
来佛门圣地总不好盛装,就只穿了件素雅的月白襦裙,外罩一件淡青色的半臂,发髻也挽得简单,斜插一支玉簪,倒显出几分家常的温婉。
一双凤目中没了先前在教坊司时的冷意,看着杨昱时正剩下了宠溺。
“姐!”杨昱抢步上前,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您怎么来了?可是想弟弟了?”
杨玉环白了他一眼,伸出纤纤玉指,不轻不重地戳了戳他的额头:“少贫嘴!本宫是来看看你这泼猴,有没有老实念经参禅,别把佛祖的清静地也给闹翻了天!”
她说着,目光转向一旁的晁衡,微微颔首:“晁监正也在?”
晁衡连忙躬身行礼,姿态恭谨:“臣晁衡,拜见贵妃娘娘。”
“免礼。”杨玉环摆了摆手,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带着点探究,“晁监正方才与昱儿在谈些什么?本宫老远就听见这边有动静。”
晁衡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脸上又浮现出那种激动不已的神色,对着杨玉环又是一揖:
“回娘娘,臣适才正与杨郎君谈论诗词!郎君方才吟诵了一首新词,所填之曲为《定风波》,词意高远,意境超然,实乃…………”
杨玉环倒是没注意听晁衡怎么夸的,只是听到“定风波”三个字后神色有些古怪----这是教坊司那边出来的曲子......自家弟弟莫非是从那韦念奴那儿听来的?
这小子真对这姑娘那么上心?
晁衡这边没注意到贵妃娘娘的神情,自顾自的一口气夸了半天,仿佛要将胸中所有的赞美都倾泻出来。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快喷出来了,恨不得把杨昱捧到天上去。
杨昱在旁边听得脸都绿了,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赶紧上前一步,一把拉住晁衡的袖子,压低声音急道:“晁监正!晁监正!打住!快打住!再说下去,我…………我就扎聋自己的耳朵!”
杨玉环看着自家弟弟那副窘迫得抓耳挠腮、恨不得捂住晁衡嘴的模样,再看看晁衡那一脸真诚的狂热,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掩了掩口,眼中带着促狭的笑意:“行了行了,晁监正,你再夸下去,这小子怕是要羞得跳进这寺里的放生池了。”
她顿了顿,转向杨昱,语气随意地提了一句:“对了,昱儿,那个叫念奴的丫头,本宫已经带回华清宫了,暂且留在身边当个侍女。至于纳妾之事…………眼下还不是时候,且等等再说吧。”
杨昱一听,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他本意就是救人,对纳妾什么的并无执念,甚至觉得不纳更好,省得耽误人家姑娘。他忙不迭点头:“姐你安排就好!我全听你的!”
杨玉环满意地点点头,又对晁衡道:“晁监正,本宫带昱儿回去了。你若有暇,常到我们杨家府中坐坐,昱儿这孩子,还得你们这些前辈多提点提点。”
“臣遵旨!”晁衡连忙躬身应道。
一连在寺里呆了三天杨昱早就待腻了,那斋饭还淡的发慌,杨昱实在想极了家里的饭菜。所以这下也是如蒙大赦,赶紧跟在杨玉环身后,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这处回廊。
晁衡站在原地,望着杨昱那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又回味起方才那首惊才绝艳的《定风波》,心中感慨万千。
这杨六郎…………当真是奇人!
才情惊世,却偏偏如此谦逊内敛,面对这般盛赞竟会窘迫至此?这与他当年所见的李白,那“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狂放不羁,简直是两个极端。
老李当年听他如此夸赞,可是恨不得让他夸上个三天三夜不停歇的。
晁衡捋着胡须,眼中满是欣赏与困惑。
这位少年郎,倒是比那位诗仙,更多了几分…………嗯,谦谦君子之风?
另一边,杜甫正一脸失意地和王维喝着闷酒,毫无疑问的,他落榜了。
杜甫的酒盏重重磕在案几上,劣质的浊酒溅出几滴,洇湿了袖口。
窗外蝉鸣聒噪,搅动着长安夏夜粘稠的闷热,却盖不过他胸腔里那团烧灼的郁气。
“三日!”杜甫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从开考到放榜,仅仅三日!王兄,你告诉我,这算什么?这算哪门子的抡才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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