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还有你李斯说话的地方吗？

他每日觐见，陛下虽偶有倦色，但威仪依旧，处理政务雷厉风行！

这狂徒……这狂徒竟敢如此诅咒陛下！

但……但为何心中会涌起如此强烈的不安？

蒙毅更是瞳孔骤缩！

他比李斯更清楚陛下服食丹药的隐患！

他作为郎中令，掌管宫廷门户，深知那些方士进献的“金丹”色泽诡异，气味刺鼻。

陛下近几个月虽表面无恙，但精神时有不济，夜间咳喘也偶有加重……难道……难道赵天成之前说的“金丹如鸩毒”？

毒性已深？！

牢房内。

赵天成对章邯的警告和扶苏的惊骇视若无睹，他自顾自地往下说，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至于原因？我上次在牢里跟苏公子聊‘仙界’的时候，就提过一嘴！那些所谓的‘金丹仙药’，根本不是什么长生不老药，而是慢性毒药！铅汞硫磺混在一块儿烧出来的玩意儿，吃下去就是在五脏六腑里埋炸药！吃得越多，炸得越快！始皇帝痴迷长生，被那帮方士忽悠瘸了，拿毒药当饭吃，他身体早就被掏空了！现在就是靠着一股意志在硬撑，油尽灯枯，随时可能熄灭！最多……就在这一两年！”

“嘶——”

扶苏和章邯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扶苏是知道丹药有毒的，但赵天成如此精准地断言“撑不过一两年”，还是让他如坠冰窟！

父皇……真的只剩下一两年时间了吗？

章邯则是纯粹的恐惧和茫然！

金丹是毒药？

陛下……陛下一直在服毒？

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炸得他魂飞魄散！

赵天成根本没给他们消化的时间，继续抛出更重磅的炸弹：

“好，就算你们现在立刻、马上开始推行那‘皇帝之法’，有用吗？没用！因为推行新法是需要时间的！需要时间去制定细则，需要时间去训练官吏，需要时间去让百姓理解、适应，更需要时间去化解那积压了十几年的如山怨气！”

“这就像烧开一锅滚水容易，想让一锅沸水瞬间冷却下来？做梦！”

他用力一拍扶手，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现在的大秦，就是一个烧得通红、滋滋冒烟的大铁锅！锅底下，是骊山陵寝、阿房宫、长城、戍边征发这几把大火在疯狂地烧！锅里面，是六国遗民的怨气、关中老秦人的疲惫、被严刑峻法压得喘不过气的黔首，这些滚烫的‘水’已经沸腾到了顶点，随时会掀开锅盖，喷涌而出！”

“‘皇帝之法’？它顶多算是在锅盖上加了个小小的‘减压阀’！”

“懂什么是减压阀吗？，就是给大铁锅减轻压力的！”

“有用吗？可能有一点点，能稍微泄掉一丝丝压力，延缓那么一丁点时间。但锅底下的火不灭，锅里面的水继续烧，那个小小的减压阀能顶什么用？该炸，还是得炸！而且就在眼前！”

他目光如电，扫过脸色惨白的两人。

“最关键的是——接盘的人不对！”

“扶苏被你们‘发配’到上郡了，天高皇帝远。咸阳宫里，谁离陛下最近？谁能随时接触到玉玺和诏书？是赵高那个阉货！还有谁能在陛下……嗯，之后稳住局面，掌控朝堂？是李斯！”

赵天成提到李斯的名字时，隔壁耳房里的李斯浑身猛地一颤！

“李斯这个人吧，有理想，有坚持，想当他的‘法家圣人’，这点我承认。”

赵天成语气带着一丝复杂的嘲弄，“他推行新法，或许有一部分真心是想‘富国强民’。但你们别忘了，他骨子里更爱的是他手里的权柄，是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为了保住这个位置，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他声音陡然变得冰冷而充满预见性。

“而赵高，这个没了根的东西，他眼里只有权力！没有理想，没有底线，只有对权力无穷无尽的贪婪和玩弄权术的阴毒！他就像一条藏在华丽袍子里的毒蛇，随时准备着给任何人致命一击！他最擅长的，就是抓住别人的弱点，把人变成他的傀儡和工具！”

“现在，让我们来推演一下，当那个最坏的时刻到来——始皇帝龙驭上宾，在沙丘或者某个行宫突然驾崩……”

隔壁耳房，李斯只觉得脑海中仿佛炸开一道惊雷！

沙丘？

陛下东巡的路线……他怎么会知道？

他脚下一个踉跄，若非及时扶住冰冷的夯土墙壁，几乎要瘫软在地！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瞬间攫攫住了他的心脏！

蒙毅也是瞳孔地震！

沙丘行宫……这是陛下东巡计划中可能驻扎的地方之一！

赵天成……他竟能点出具体地点？

这已经不是预言，是妖术！

但更让他心胆俱裂的是赵天成接下来的推演！

赵天成的声音如同地狱传来的判词，清晰地穿透墙壁。

“诏书！始皇帝弥留之际，或者刚刚咽气，旁边守着的是谁？是赵高！玉玺在谁手里？是赵高！写诏书的笔在谁手里？还是赵高！”

“他赵高想让谁当皇帝？傻子都知道！胡亥！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脑子空空如也、对他赵高言听计从的十八公子！胡亥当了皇帝，他赵高就是太上皇！真正的掌权者！”

“但是，遗诏怎么写？始皇帝如果清醒，大概率会写‘传位于扶苏’！就算扶苏不在身边，按礼法、按能力、按人心所向，都该是扶苏！”

“可这封遗诏，对赵高来说，就是催命符！对李斯来说，也未必是蜜糖！”

“李斯，你想推行你的新法？你想当你的万世法圣？可扶苏是什么人？他更信任的是蒙毅、蒙恬这些旧勋！他会像始皇帝陛下那样，对你李斯言听计从、让你大权独揽吗？”

“难！很难！扶苏有自己的想法，他对你李斯那套严刑峻法，内心深处是抵触的！一旦扶苏上位，你李斯这个丞相的位置，还能坐得那么稳吗？你的新法蓝图，还能按照你的意愿推行吗？”

“赵高就会在这个时候，凑到你李斯耳边，阴恻恻恻地说：‘李相啊，你看，这遗诏要是到了扶苏手里……他身边可是蒙恬、蒙毅兄弟，手握重兵，深得军心。到时候，这朝廷里，还有你李斯说话的地方吗？你辛辛苦苦搞出来的新法，怕是要被那些儒生和老勋贵们改得面目全非！你心心念念的‘法圣’之名，怕是要泡汤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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