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搞政治，不是请客吃饭，是刀刀见血！

扶苏定了定神，将蒙毅转述的朝堂阻力，细细道来。

扶苏深吸一口气，语速加快：“但…阻力极大！朝堂之上，九卿、宗室，反对声浪汹涌！有斥其‘动摇国本，自毁长城’；有的言其‘放纵民力，必致豪强并起，国将不国’；宗室贵胄胄更是担忧‘权责厘清，将削其禄，夺其利’！”

扶苏复述着蒙毅传递的信息，越说越心惊。

这朝堂上的反对理由，竟与赵天成之前剖析旧法利益集团时的论调，惊人地吻合！

“先生！”扶苏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动，“这…这与先生早前所言，何其相似！权贵怕丢权，酷吏怕失势，宗室怕减禄…竟一语成谶谶！”

赵天成嗤笑一声，枯草茎在嘴里晃悠：“新鲜吗？早说了，秦法就是一张网，网上趴满了靠吸血活着的蜘蛛。你想把网眼勒松点，让虫子跑掉一些？它们第一个跳起来咬死你！这不是明摆着的事？”

扶苏急切道：“那…依先生看，家父若执意推行此新法，当如何破此困局？学生…想替家父，试一试此法！”

他刻意隐瞒了这“新法”已是李斯正在起草的草案，只说是父亲想尝试说服李斯推行的方案。

厚重的夯土墙后，隐秘耳房内，炭盆无声。

嬴政端坐主位，面无表情。

李斯垂手侍立一侧，眼神晦暗不明。

蒙毅则屏息凝神。

牢房内，扶苏与赵天成的对话清晰传来。

当扶苏说到朝臣反对的理由时，嬴政搭在膝盖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李斯心中更是翻腾：这狂徒果然洞悉人心！那些反对者的心思，被他说得赤裸裸。

蒙毅则暗自握拳：阻力果然在此！

“怎么破？”赵天成坐直了些，眼中闪烁着洞悉人性的暗芒，“简单。既然知道这群人怕什么，那就对症下药，打蛇打七寸！记住，搞政治，不是请客吃饭，是刀刀见血！”

扶苏身体前倾：“先生请详述！”

“第一刀，砍向叫得最凶的！”赵天成竖起一根手指，“找一个跳的最欢的，最好是管刑狱的！他手下那帮刀笔酷吏，这些年按秦法砍了多少脑袋？捞了多少好处？盘剥了多少民脂民膏？”

赵天成冷笑：“查他！名正言顺地查！就用你们秦法里现成的‘考课不实’、‘贪墨渎职’这些罪名去查！一查一个准！抓几个典型，往死里整！公开审判，抄家灭族！让所有人看看，反对新法的急先锋，自己屁股底下有多脏！”

隔壁，李斯眼角猛地一跳！

这狂徒下手真狠！

嬴政眼神微眯。

扶苏倒吸凉气：“这…是否过于酷烈？”

“酷烈？”赵天成嗤笑，“这叫杀鸡儆猴！不把这群抱团的鸡杀怕了，猴儿们会乖乖听话？放心，查那些管刑狱的官员，证据太好找了。秦法严苛，执法者自己就是最大的违法者！一刀下去，既能立威，又能给新法扫除一个明面上的大障碍，还能让老百姓解点气，一石三鸟！”

“第二刀，分化瓦解！”

赵天成竖起第二根手指，“奉常胡毋敬那帮老顽固，不是抱着祖宗成法、圣贤典籍不放吗？好办！把他那套东西，塞进新法里去！”

扶苏愕然：“塞进去？”

“对！”赵天成眼中闪着狡黠黠的光，“在新法里，大书特书！就写‘皇帝之法’，乃承袭上古圣王之道，融汇商周礼乐之精髓，旨在恢复三代之治！反正怎么高大上怎么吹，帽子给他戴高！”

“具体条文里，把他那些‘礼’啊‘乐’啊的玩意儿，找个不痛不痒的地方塞一点进去，比如祭祀仪式要‘合乎古礼’，地方官员要‘教化百姓知礼义廉耻’这类空话。让他觉得，新法里也有他奉常的位置，他的‘道统’被尊重了。堵住他的嘴！”

隔壁，李斯心中一动：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此法…刁钻！

蒙毅暗赞：妙！

“还有那些宗室贵胄胄，”赵天成继续道，“他们不是怕少了食邑吗？简单！在新法里，明确写一条：宗室原有之食邑、仆役，皆按始皇帝登基时核定之数，予以保留！不动他们的存量蛋糕！”

蛋糕？

是啥？

只是很快扶苏想到关键之处：“那…新法如何约束宗室？”

“约束未来的增量！”赵天成斩钉截铁，“新法同时规定：新皇登基后所封之宗室子弟，其爵位、食邑，皆按新律执行！新律嘛，自然要‘酌情裁减，以符新政’！明白吗？不动老人，只削新人！温水煮青蛙，让他们内部分裂！老的为了保住自己利益，未必会全力反对；新的还没上位，闹不起来！”

隔壁，嬴政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轻轻敲了一下。

此法…可行。

李斯心中盘算：不动既得利益者，只削减未来预期，阻力果然小得多！

“第三刀，给李斯递刀子！”赵天成竖起第三根手指，语气带着洞悉的嘲弄。

“李斯现在最想干什么？推行新法，成就‘法圣’之名！同时，他最怕什么？怕地方豪强、旧勋贵借着新法松动，坐大失控，反过来威胁中央！”

“好！就在新法里，给他量身定做一把快刀！重点写：地方豪强、勋贵世家，若有兼并土地、役使贫民过度、私设关卡、强征‘例钱’等事，一经查实，视同谋逆，严惩不贷！抄家！灭族！土地收归朝廷，分给军功授田者或无地黔首！”

扶苏眼睛一亮！

赵天成冷笑：“这一条，李斯绝对会当成宝贝！因为这既符合他法家‘严刑峻法’的核心理念，又能借新法之手，名正言顺地打击那些可能阻碍新政的旧势力，巩固中央集权！他反对？除非他脑子进水了！这条就是他的尚方宝剑！”

隔壁，李斯心中剧震！

这狂徒…竟将自己心思揣摩得如此透彻！

此条一出，地方豪强必遭重创，中央权威更盛！

他下意识看向皇帝。

嬴政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此条…正合朕心！既打击潜在威胁，又收揽底层民心。

“第四刀，给点甜头，拉拢中间派！”赵天成竖起第四根手指，“那些还在观望的，比如治粟内史郑国这类管钱粮的，或者太尉王贲这类掌兵但不直接涉民政的。”

“怎么拉拢？”扶苏急切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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