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长夜已至，不知黎明

白厄的脚步，停在了核心之前。

一扇门横亘于此。

它由奔流不息的纯粹数据构成，光码如瀑布倾泻，拒绝一切生命的温度。

白厄静静看着这扇门，眼神没有半分波澜。

果然。

即便是焚风那样的防火墙也已烧尽，这最终的核心，依旧是绝对的壁垒。

三千万次的轮回，早已证明这是一条死路。

不过，还好。

他从不是一个只备一条路的人。

白厄矗立于大门之前，没有言语只是在静静的等待。

一丝冰冷的雾气凭空而生，几只梦幻般的绯色水母自雾中浮现，它们拖曳着星尘般的长长触须，无声地盘旋。

最后，一名撑着黑伞的少女，从光影的涟漪中走出。

“既然算到了，为何不早些开口？”

长夜月慢悠悠地来到白厄的身边，雨伞微微倾斜，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白皙的下巴。

白厄蹙了蹙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冰冷的审视感，“我还以为是三月，没想到是你，长夜月。”

“不想见到我，直说就好。”长夜月撩开雨伞，露出一张与三月七一模一样，但瞳色与眼神却截然不同。

那双眼中没有天真烂漫，只有看透世事的淡漠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毕竟，我代表着她已经‘忘却’的一切，不是吗？”

“那倒没有。”白厄淡然地迎着她的目光，“如果三月知道真实情况，还能让你出现，反而是一件好事。证明她比我想象中，更懂得如何运用自己的力量。”

“真相就是，她认为我一直藏在记忆的深处太可怜了，让我出来放放风。”长夜月轻哼一声，语气带着几分嘲弄，“真是个天真的傻姑娘。不过……”

长夜月话锋一转，眼神锐利了几分，“她也看得很清楚，比如……有些敌人，就需要用‘忘却’的力量来处理。”

话音未落，她收起雨伞，向前伸出纤细的手指，并未触碰大门，只是凌空一点。

下一刻，那扇宏伟的数据巨门，被无形的力量抹去了“存在”的概念。

数据变得混乱、溃散，最后化作无意义的光点，彻底消散。

仿佛它从未在这里存在过。

“走吧……前方已经是长夜，不知何时是黎明。”

说罢，她重新撑开伞，率先朝着门后的黑暗深处前进。

白厄轻叹一声，跟了上去。

两人乘坐着一部悬浮的平台朝着前方驶去。

两侧的景象飞速掠过，那是一个看不到边际的巨大图书馆，更像是一座为记忆建造的陵墓。

书架直通无穷高、无穷远的黑暗，无数封装好的数据如同一本本冰冷的典籍，安静地陈列在书架之上。

翁法罗斯是记忆坟场。

埋葬了三千多万次轮回的残骸。

忽然，白厄的目光一凝，身体都为之一顿。

在电梯前方不远处的平台上，一具了无生气的少女躯体静静地倒在那里。

熟悉的服饰，熟悉的身影，正是昔涟。

她的投影完美的定格了，她被彻底格式化的那一刻，嘴角还带着一丝对世界最美好、最天真的执念。

白厄放在身侧的手，指节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

三千万次轮回。

他从未习惯过离别。

在麦田边永远对他微笑的少女。

一次次在冰冷的核心空间里，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试图唤醒着一片空白的“德谬歌”……

她也在这里，孤独地奋战了三千多万次。

而此刻，她的一切，她所有的努力与爱，都被凝固成一段冰冷的数据，一件无人问津的展品，陈列在“铁墓”之中。

“你不惊讶。全知全能总归是在未知中圈定已知，我认为你算不到这一点。毕竟你不是博识尊。”

雨伞挡住了长夜月的面容，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探究。

“因为博识尊已经让我有了一次模拟的经历。”白厄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缓缓回道：

“德谬歌，伊始确实是空白。但昔涟用三千万次的爱与勇气，赋予了它灵魂。她的倾诉并非无用。”

“勇气的赞歌，人性的自我，开拓的未来……在这些的包裹之下，哪怕是数据也终将超越命运。来古士终究是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从未赞扬人性，也从未理解过人性。从不相信人性之下，散发的奇迹。”

白厄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或许他曾经有过，现在却忘记了。成也空，败也空。”

“呵呵……”长夜月轻笑一声，笑声里多了些许认可，“很不错的答案。我想三月也更想要见证充满美好的记忆，来填补这段空白。”

“星和丹恒都做到了，在第33550337次轮回中，来古士被上一轮回的你成功限制住，这一次没有一位黄金裔再牺牲。你们做到了。”

白厄轻轻“嗯”了一声，“我到希望，他不会再被世人推上救世主的神坛，他不必再接过那份责任。”

“可是……你呢？”长夜月拉开了雨伞，那双淡漠的眼眸直视着白厄，“你承载了一切，你做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白厄的决心我了解，可是……”

“为了开拓。”白厄打断了长夜月，他的回答，简单而坚定。

哐当——

平台抵达终点，两人来到最后的核心之前。

长夜月收起雨伞，看向白厄，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

“好了，最后的道路已经到达。翁法罗斯，只是一个开始。”

“列神之战早已开启，只不过，最先加入战场的不是毁灭，不是智识，也不是记忆。而是开拓、终末，以及……巡猎。”

“巡猎？”白厄愣了片刻，随即了然，无数线索在脑中串联，“怪不得，岚的力量可以跨越时空和因果……原来如此，祂的箭早已射向了这里。”

“再创世即将开启，我该回去了，顺便把身体还给她。”长夜月看向白厄，“你还有什么嘱咐，需要我转告的吗？”

“嗯……”白厄停顿了片刻，脑海中闪过黄金裔的面容，昔涟的笑脸，以及开拓以来的所见所得。

纵使心中有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只化为一句平静而温柔的话语，“告诉他们，身为无名客的我，这段时间很开心。”

白厄摊开手掌缓缓放在心脏前，“愿此行，终抵群星！”

长夜月微微颔首，她再次张开雨伞。

无数的红色水母从她身旁飘出，将她温柔地包裹，随着光影闪烁，她的身影如同一段被遗忘的记忆，悄然消散。

白厄独自一人，静静地站在核心之前，等待着那早已注定的故事，拉开帷幕。

“那刻夏老师，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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