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掣肘
顾初月此时正坐在衙门的长椅上，神色阴晴不定。
十数名捕快分立两侧，劲衣男子小六在堂前来回踱步，时不时地向远处张望，回过身质问道：“现在已经是辰时，你家大人还没有上堂？”
手持杀威棒的衙役懒散道：“应该快到了。”
话音刚落。
踏踏踏。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一身穿青色官袍，衣衫纹绣孤雁图案的中年男子走进，此人便是江州城的知府，赵忠。
江州是大武朝的一个州，江州城则是这个州的一座城池，两者属于包含与被包含的关系。
你可以理解成一个省的省会，知府则相当于市长级别，属于从四品官职。
只见他目光扫视而过，上前寒暄道：“顾大人怎么一清早就来衙门了，没有在本官安排的客栈落脚？”
小六反问道：“我家大人昨晚就已经派人去请赵知府商议要事，赵知府难道不知？”
“是么？”
赵忠嘀咕一声，佯装生气道，“想来附中守卫漏掉了此事，没有及时通传，等本官回去之后定会严加管教，让顾大人见笑了。”
“呵呵！”
小六正欲发作。
旋即又被顾初月一个轻描淡写的摆手动作打断：“无妨，赵知府现在来，倒也不算晚。”
要是寻常百姓夜敲知府大门，或许会被直接忽视。
但昨晚前去的捕快带着六扇门的腰牌，消息肯定是传到了的。
只是赵忠想到来意之后，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罢了。
正所谓阎王易见，小鬼难缠。
顾初月太懂这些地方官的行事作风，想着接下来还要借助衙门府兵的力量，看破不说破而已。
赵忠一愣，对顾初月的反应颇感意外，回过神来以后道：“顾大人说的是，有什么需要赵某协助的，尽管说便是。”
“有赵知府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顾初月客气道，“有劳赵知府召集府兵，随顾某前去拿人。”
赵忠问道：“不知要抓的是谁？”
顾初月道：“漕帮帮主，应无峰。”
“这——”
赵忠深吸口气，欲言又止。
顾初月道：“赵知府觉得为难？”
赵忠走上前道：“顾大人远在京畿，可能不知道江州的情况，这漕帮负责漕运一事，由朝廷颁发的运粮文书，如此行事恐有不妥，况且官府拿人也需要缘由不是？”
“漕帮勾结邪教白莲教，这便是证据。”
顾初月将李寒舟交给自己的信件甩在了桌子上。
赵忠只是眼角粗略一瞥，压根没有当回事的意思：“关于白莲教，漕帮昨天已经派人解释过了，是这帮乱臣贼子想结交应无峰，应帮主对此事压根不知情。”
“况且松鹤楼一战，漕帮巨木堂主孙雄飞已英勇就义，可见与勾结一事，纯属子虚乌有。”
顾初月心中顿时有些窝火，她现在终于明白了李寒舟那句“希望不大”是什么意思，江州的水远比想象中要深得多。
况且她此番要对付的不是恶匪大盗，而是有着上万门徒，盘踞已久的漕帮，不借助衙门的府兵根本是寸步难行。
小六听不下去道：“现在铁证如山，你竟然还在这里含糊其辞，你到底是朝廷的官员，还是漕帮的保护伞？”
此话一出，气氛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赵忠却也不恼，拿起面前的茶盏小啜一口，不紧不慢道：“顾大人，你我同是在朝为官，向来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这要是把脸面撕破了，不好看吧？”
顾初月转过身道：“小六，你先退下。”
小六阴沉着脸，退到了一旁。
赵忠继而又带着笑脸道：“其实想赵某派兵也行，就是不知道顾大人有没有上面的旨意，如果有，赵某自当配合。”
闻言，顾初月眉头微皱。
像赵忠这般不作为，怕担责的官员她已见过太多，动辄拿规章制度当挡箭牌，要不就是互相推诿，冠冕堂皇的言辞说了一箩筐，事是一件也办不成。
“本官是奉陛下口谕，若有什么后果，顾某一力承担。”
“哎……”
赵忠叹息两声，身子向后一躺，倚靠着椅背道，“你们都听见了，有谁愿意随顾大人去办案，就站出来吧？”
声音已落下。
但衙门里站着的衙役没有丝毫动静。
赵忠眼角闪过一丝得意，不动声色道：“顾大人，你也看到了，本官实在是爱莫能助。”
顾初月渐有愠色，按照官职上来讲，她和赵忠都是从四品，属于平起平坐，也不存在谁能约束谁。
局势僵持之际。
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鼓声从门外响起。
赵忠见状道：“顾大人，本官还有公务要忙，就先请回吧？”
顾初月目光一瞬，竟意外的从不远处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庞，笑了笑道：
“赵知府既然不肯派兵，顾某暂时也无事可做，便在旁学习学习赵知府如何断案。”
“哦？”
赵忠沉吟一声，一时也不知道顾初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摆了摆手，“升堂！”
“威——”
“武——”
众衙役顿时腰板挺直，杀威棒猛戳地面，精气神已然焕然一新。
小六凑上前道：“头儿，姓赵的摆明是收了漕帮的好处，咱们继续呆在这估计也只是浪费时间。”
顾初月气定神闲道：“不急，先看看。”
门外，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一身穿白衣，头戴孝巾的青年径直走到堂前：“草民林少白叩见知府大人。”
“此人竟是林少白么！”
小六惊讶道，“长风镖局早已人去楼空，林少白想必也是躲了起来，怎么如今竟然来府衙报官了？”
顾初月笑了笑道：“自然是有高人让他这么做的。”
小六问道：“大人是指谁？”
顾初月并没有再回答，静静看着。
“啪”的一声脆响，惊堂木已落下。
赵忠也同样面露惊色，上来就先给了一个下马威：“大胆林少白，你可知若非没有重大冤情，不可随意敲击鸣冤鼓么！”
林少白道：“草民所要告发之事，足以惊天动地。”
赵忠道：“你要告发什么？”
林少白声音雄浑道：“草民要状告漕帮天地分舵舵主屠大川，于江州城外杀害通判宋展明宋大人，以及我长风镖局一十三口性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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