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荣庆堂
“老祖宗，药汤温好了。” 琥珀把茶盏搁在描金小几上，偷眼瞧着贾母的脸色，
贾母那平日里总带着慈容的眉眼，此刻竟凝着层寒霜，
贾母没接茶，指节分明的手在榻沿轻轻敲着：“宝玉那边怎么样了？袭人刚来说，宝玉胳膊上的伤连药都敷不上，是不是？”
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子威压，吓得琥珀忙垂了头：“宝二奶奶正守着，说太医刚换了方子，就是…… 就是宝二爷疼得直哼哼。”
“哼” 字刚落，贾母猛地坐起身，“我就知道，定是那环儿做的孽！”
贾母哪里用得着证据？前日里王夫人把赵姨娘打了，她虽没亲眼见，却也听鸳鸯提了一嘴。
赵姨娘是贾环的亲娘，王夫人打了娘，那贾环怎能不记恨？再说宝玉素来与贾环不睦，如今找人堵着宝玉揍一顿，可不就是贾环能干出来的事？
“这就是父母不慈，儿子不孝！” 贾母越想越气，指着门外骂道，
“二太太也是，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去惹赵姨娘那个泼妇！打了人倒好，惹得环儿拿宝玉撒气，这兄弟之间砌墙，往后这荣国府还怎么撑得住？”
琥珀不敢接话，只忙着给贾母顺气。
正乱着，外头传来脚步声，鸳鸯掀着帘子进来，手里拿着张帖子：“老祖宗，方才林之孝来报，说去唤三爷回来，可三爷府里的人说，锦衣卫衙门派了差事，让三爷去查盐案，得一个多月才能回来。”
贾母眉头一拧，
安王与林黛玉素来交好，贾环能进锦衣卫，还是林黛玉在安王面前举荐的。如今贾环刚犯了错，就被安王派去避风头，这明摆着是林黛玉要护着他！
：“好啊，真是好得很！一个两个都学会抱团了，把我这老婆子当摆设不成？”
话虽这么说，眼底的怒火却淡了些 —— 安王毕竟是荣国府招惹不起的，林黛玉又是安王妃，真要闹起来，怕是会伤了和气。
正思忖着，外头又传来丫鬟的回话：“老祖宗，二太太来了。”
贾母深吸一口气，靠在榻上，抬手理了理衣襟：“让她进来。”
王夫人进来时，还带着股子怨气。
，“老太太，您唤我来，可是为了宝玉的事？” 她刚站定，就迫不及待地问道，眼底满是委屈。
贾母没看她，慢悠悠地说：“你还知道问宝玉？若不是你前些天打了赵姨娘，又拦着不让环儿娶紫鹃，怎会闹到今日这般田地？”
这话像根针一下子就让王夫人承受不住了。
她知道贾母给贾政说过让贾环迎娶紫鹃，可现在贾环打了贾宝玉啊，贾母竟先怪起了她。
“老太太，我也是为了环儿好啊！” 王夫人眼圈一红，声音都带上了哭腔，“紫鹃是黛玉姑娘的个丫鬟，环儿娶了她，往后咱们府邸的体面就没有了。”
“为了环儿好？” 贾母目光沉沉地看着王夫人，“你若真为环儿好，就该安安分分的，别总想着算计这个、打压那个。环儿要娶紫鹃，是他自己的事，你偏要从中作梗，你这不是逼着环儿反吗？”
王夫人被说得哑口无言，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
她知道自己理亏，可一想到赵姨娘平日里的嘴脸，想到贾环派人打了贾宝玉，心里就堵得慌。
“我…… 我也是一时糊涂。” 她哽咽着说，“可宝玉被打成那样，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见她这副憋屈的样子，贾母的心也软了些。
毕竟王夫人是宝玉的亲娘，宝玉受了伤，她心里比谁都难受。“好了，直到你受委屈了。”环儿办差去了，咱们暂且先等。等他回来，我定不轻饶，保管让他给宝玉赔罪。”
王夫人听了这话，心里才舒坦些，挨着贾母坐下，擦了擦眼泪：“只是环儿性子倔，怕到时候不肯服软。”
“他不服软？” 贾母笑了笑，“你忘了，玉儿还在京里呢。我明日就让人去安王府，借让她劝劝环儿。”
王夫人听到林黛玉后，心里就更是别扭，要不是林黛玉和安王给贾环撑腰，那贾环怎么敢忤逆她。
“老太太，玉儿如今是安王妃了，身份不同往日，哪能轻易来咱们荣国府？再说……”
她话锋顿了顿，语气里藏着几分不甘，“环儿如今敢这般放肆，多半也是仗着有安王和玉儿撑腰，若再让玉儿来劝，怕是……”
话未说完，就被贾母打断。
贾母抬手揉了揉眉心，：“你当我不知晓这些？可你别忘了，玉儿虽是安王妃，却也是从咱们荣国府出去的，骨子里还念着几分旧。环儿最是听她的话，如今让玉儿来劝，总比咱们硬碰硬要好 。”
王夫人被说得哑口无言。
她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一想到宝玉胳膊上的伤痕，心里就像堵了块石头，怎么也舒坦不下来。
“可宝玉的伤……” 她嗫嚅着，眼底又泛起红意，“太医说至少要养三个月才能好利索，环儿做下这等事，若只是让玉儿劝劝就罢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贾母看她这副模样，心里也软了几分。
她伸手拍了拍王夫人的手背，：“你当我不心疼宝玉？那是我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孙儿，如今被打成这样，我夜里都睡不着觉。可你想想，若是府里鸡犬不宁，传出去还不知要被多少人笑话。”
说到这里，贾母顿了顿，：“你以为我愿意护着环儿？我得顾着整个国公府的体面。等环儿回来，我自然会让他给宝玉赔罪，该罚的也绝不会轻饶。”
王夫人沉默着点头，算是默认了贾母的话。
她声音低低地说：“全听老太太的安排。只是…… 往后赵姨娘那边，还得多约束着些，免得她再挑唆环儿做傻事。”
贾母闻言，眉头又皱了起来，语气里带着几分厌烦：
“赵姨娘那个泼妇，我早晚会收拾她。你也别总跟她一般见识，往后少跟她打交道，眼下最要紧的，是让宝玉好好养伤，让环儿回来后安分些，别再闹出什么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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