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摧心肝陈默失兄长 终有报文正得了断 上

“一朵，两朵，都好几天了，这玉兰花，什么时候开呢。”房内，穿蓝白条纹装的青年望着外面出神。

“七号病患，陈默，抑郁症，突出症状是，怕黑，”医生查房，“哎，又在发呆，持续几个月了，主任，这窗外根本没玉兰树。”

“我知道。”陈默突然转过身，“谁说我怕黑？我是在透过窗外，看向玉兰树开放的地方，这是格物致知，主任，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你，这没窗户，是堵墙。”主治医生说。陈默一怔，大叫一声开灯，转身在走廊里撒腿就跑。

1997年，陈默不会想要回忆起它，对陈默而言这是悲伤的一年。1997年，陈默的身份还是一名普通的人民警察，这一次，他面对的是代号‘银蛇’的涉黑贩毒组织，以及名为“白衣教”的邪教组织，组织头目代号‘七爷’，凭借心狠手辣，一跃成为当时整个区域里最年轻的毒枭。

在缉毒行动中，亲眼目睹哥哥阿金重伤不治牺牲，而他自己，瘸了一条腿。事后陈默因为问责及身心受创，休养半年过后，经过综合评判，被认定不再适合参与后续工作，不再拥有配枪，调离离了原岗位，进入后勤部门工作，得了个闲差。

精神病院门诊楼大厅。“真的，我真是他双胞胎哥哥，我叫陈铭，一个户口本上的。”陈默一本正经地站在窗口，“来给陈默办出院手续。”

“同志，我说要不你还是，回去找你的主治大夫再看看？”窗口的女医生隔着口罩上下扫了他的病号服一眼，一脸无奈。

“哎呀，同志，你就给我办了吧，行行好成吗，”陈默问，“我我，我成年了，证明齐备着，主治大夫都准了。”

“这位同志，上面有规定，病人不能自己办理手续，出院是需要直系亲属代办的。”女医生叩了叩桌子。

“这什么人呐，我都跑三趟了......”陈默往旁边走了走，靠着柱子嘀咕道，心下思忖：‘这女同志莫不是有心刁难我么，可我又不认识她。’忽然他灵光一现，恍然大悟。“同志，那个，我问一下，这出院我自己办不了？”陈默扒着窗口道。

“是的，”女医生一脸严肃，“电话在那边。”

“谢谢您。”陈默拿着听筒想了一圈，眼下还真给他想起来一人。

“杨端，有人找。”市局内，女接线员站起身道。杨端跑过来，神色有些凝重，一脸诧异地接过电话：“哪位？”

“哥哥哥，我陈默，嘿嘿嘿，”他赶紧说，“你你，你方便来市东郊精神病院接我一趟不。”

“合着你另一条腿也让人打折了？”

“不是，我要出院，他们非不放人。”陈默小声说，“在住院部旁边门诊楼大厅。”

“成，等我下了夜班就去。”杨端警惕的神色放松了下来。

“好嘞，谢谢哥。”

半个小时后，一辆红色五羊125摩托车停在了市精神病院门口。

杨端一身便服，提着头盔，老远就看见陈默穿着身蓝白条纹病号服，裤腿短了一截，袖子又太长，趿拉双凉拖，拎了个写着‘市精神卫生中心出院留念’的帆布包，一脸笑容站在大厅等他，热情挥动右臂：“哥，你来接我了，嘿嘿嘿。”

“你这唱的哪一出啊，接警电话转内线，亏你想的出来。”杨端说，“占用公共资源，小心给处分。”

“那，我不是联系不上你吗......”陈默揪弄着衣角，“这会又不是警情高峰期......”

“怎么样，住了三个月好点了？”杨端说。

“好了，转轻症了，大夫说可以继续参加工作。”陈默回答。

“这，不是你篡改的吧？”杨端觉得陈默像是能干出这种事的。

“哎哟，哪能啊哥。”陈默咧开一排白牙，“我一说谎你就能看出来了。”

“我来了，就跟这等你是怎么着？”杨端说。

“我，我，不好意思跟人说话，一女同志。”陈默脸颊一红，拿胳膊肘捅咕他，嘀咕道，“你去你去。”杨端撇了撇嘴，排到小窗口前：“同志，办出院。”

“病号名字。”

“七床陈默。”

“你是他家属？”窗口里年轻的女医生问。陈默在底下轻轻踩了他一脚，杨端会意：“对，他哥。”

缴过费，医生告诉他：“右转窗口取药。”

“哥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杨端快速思索了一圈，不是什么节，也不是什么纪念日，甚至周围也没有案发地，难道是哪个案子案发整几个月：“什么日子。”

“今天，就在今天，是我出生的第一万天。”陈默手舞足蹈。

“嗯，恭喜。”杨端松了口气。

“我二十七岁四个月零十六天了。”大厅放着一台身高体重秤，趁着没人，陈默跑上去称了称，腰杆挺得笔直：“快看看，长高了吗？哎你别把我头发往下压。”

杨端轻轻一笑，说：“不踮脚一米七二没跑儿，五十二公斤？”

“瘦了一斤。我就说怎么坐车都枕不到靠枕的，安全带也不舒服，出去玩一路腰酸背疼，绝对是座椅设计有问题，”陈默忙着整理发型，“我这体重，跟十年前一样。”

“还没我老婆重。”杨端说。

“别笑了，哼，”陈默说，“想当年刚入学体检，我才四十一公斤，都是一米多，不就比我高了十公分。”半年没见，陈默的头发微卷，层次凌乱，长的到了肩颈，短的才到下颌。

“头发。”杨端说，“挺文艺啊。”

“白了一绺，怎么样，比挑染自然不，我这自来卷，他们不给用剪子，怪不习惯的。”陈默拨弄了一下白发，“亲兄弟明算账，欠的二百，下月还你。”

“不忙，横竖我也知道你住哪，等你宽裕了吧，”杨端看着他身上超大的‘精神病院’几个红字，“你这身衣裳挺别致啊。”

“穿着还挺舒服的，”陈默叉腰问他，“我可喜欢了，还配一同款水杯，这衣裳帅不。”

陈默要给他擦鞋，杨端笑了，道声不必，“谢谢陈黑犬同志，还是我自己来吧。”

“又来，我姓陈名默，字黑犬。”陈默说。

“好的，陈黑犬同志。”二人一并往外走，杨端说，“队里给你分出去了，知道吗？”

“知道，服从安排。”陈默说，“哥，你这车真拉风，我能摸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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