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甘苦相伴共扶持 欲壑未平难缝补
“行行行,别老管别人,还活不活人吗,外人看不到全貌,真正一起生活的是你啊,当然是以你的感受为准,他们比你多活二十多年,风吹日晒,世态炎凉,麻木,冷漠!他们感觉不到是因为他们迟钝衰老,你这种敏感的特质是值得被珍惜保护的,你应该相信自己的感受。他们为人父母,不仅不能够悉心呵护,反而来打压贬低,这是十分可耻的行径,和个人素质有关系。”
楚云说,“就我那父母,没出门前我也怕的跟什么似的,回头看天塌了,也是乡镇务农,在家耍威风,还说我有钱染发没钱贴补家用,我才不听呢,我那头发都染一年了,色都掉没了,就染,过年还不能捯饬捯饬,工作了还不能买两身好衣裳,净拣人穿剩下的,有能耐他早飞黄腾达了,咋不上京城开豪车盖别墅吗,离开家以后精神好多了。”
“有道理啊,”秦文正想了想,“我爸和我那后妈,推开门抬眼看看,也只是一个镇纺织厂区普通的中级工程师,和镇重点中学教师啊,两个平平无奇的中年人,公交车上挡路人家都不一定给他让座?”
楚云点了点头:“我觉得其实跟职业学历没多大关系,人的眼界还是放开点好。”
“醍醐灌顶。”秦文正鼓掌。
“人生有困惑,建议多读马哲毛概。”楚云说。
“你是文科生?”秦文正表示赞同。
“拉倒吧,莫提姥子伤心事,中专都没得上。”楚云啐了一口。
他们来到走廊上,头顶黄白的灯照着他们,在围栏上大吸了两口冷气,绚烂的烟花争先恐后绽放在夜空,他们默不作声看了一会,默契地擦干眼泪,又迎来了新的一天。
秦文正说,我也想攒钱。我想治好腿疾,再配副助听器,然后,和楚云结婚,我们什么都没,谁也没敢表白心迹,但我知道,她也想和我结婚。”
“可是后来医生说,我的腿是旧伤,治好了也不可能完全像正常人那样行走,我的右耳听力受损过重,即使配了也没什么意义。”
“我们就那样谈了两年,没什么钱,就一块压马路,后来遇上下岗潮,厂里裁员,我们双双失业。那是1995年春天,不知所措的想开煤气,才发现煤气已经空了两个星期,我们坐在筒子楼前面的台阶上,一人一边分得很开,从白天坐到晚上,楼道口照明灯亮了。我问楚云,还谈吗,楚云说,谈。
我说,你饿不饿,她说,吃什么。我低头数了一下,说,两碗挂面。
楚云说,走吧,吃完回家。”
“我通过了期末考试,自学完了化学系的所有课程,还清欠款的那天,我第一次去了少年宫,那一年数学书上小明八岁,我,二十一岁,我发现里面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不同兴趣班的教室,没有想象中那么神秘,但还是很高兴能去。”
“我去了超市,发现之前买不到的那些东西,原来那么便宜,加起来,也还不到三十块。”
“我想给她买戒指,楚云说太贵了,不要。”
“她知道我买不起,于是我们挽着手一块压马路,最大的乐趣就是看道旁拔地而起的新兴建筑,居民楼和公共场所,白色或是马赛克瓷砖配上钴蓝色、墨绿色或是茶棕色玻璃,形态各异的窗户,无论是科幻的金属顶部,室外旋转楼梯,或是整面的绿色蓝色玻璃幕墙。我喜欢那些奇形怪状又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后现代主义建筑造型,欣欣向荣,自由洒脱,像那时候的我们,对未来有着无限的憧憬和想象。我们一块去公园,在广场上喂鸽子,在喷泉下和孩子们一起奔跑追逐,去划船,去坐摩天轮,去动物园,去摘草莓,去看电影,上一次我那样放松出去玩,还是跟秦立,跟我妈一块。蝉鸣阵阵,潮湿暑热的空气裹挟着新鲜泥土的气息,夹生的洋灰地散发出独特的气味,我们买了花朵风车和小神童冰淇淋,一人一个,坐在长椅上,树影斑驳,水波流转,光影照在她脸上,很美,楚云却哭了,她说从小到大没人对她这么好,我们一起文了身,我沿着左边的锁骨文了一尾漂亮的银蛇,鳞片遇水就会闪闪发光,她在右腕上文了一朵漂亮的青色云纹,回到家,我给她弹唱了一曲《凤求凰》,她同意了,我们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谈了七年。”
“我给楚云买了一大包徐福记酥心糖,然后用剩下的这些钱给妈妈换了块好点的墓地,希望她能,长命百岁,太平安乐。”
“我们长大了,也长高了,我长高四厘米,一米八三,楚云从一米六五拔到了一米七六。
“后来,没有什么后来,后来一切,都开始不受控制了。”
“我们开始有了房子和车,有了很多钱,依旧没有分开,可以买很多个戒指,但我们谁都没再提起过结婚二字,我对她很好,可到最后,就连她也背叛了我,其实也没什么区别,毕竟利益面前,背叛只是时间问题,或许开始是为了还贷,后来是因为,刺激,就是刺激。她说害怕外面的枪声,我只好让她永远不怕,麻烦把我们合葬。”
“我也想过正常的生活,可我好像掉进了冰冷的湖中,越是努力挣扎,就沉底越快,离我所追求的理想对岸偏航也越远。”
“如果没有那好赌的爹,没有接触毒品,我的人生会不一样吧,妈不会病弱早逝。
如果一切还有机会重来,我还是想,摆脱这被束缚的紧张的一生,攒一点钱,继续上大学,多念点书,能继读完化学系,对了,其实我想读文学系的,然后找一份工作或者做流浪诗人。”
“覆水难收,我不再回头;行法有规定,无论数量多少,我想,当我接触毒品的那一刻起,都已经是犯罪;就像不可逆的化学反应,其生成物在同一条件下不能再变回反应物,接触过毒品,我的人生,也不可逆;再怎样努力浇灌,也只能孕育出妖艳的恶之花,罂粟再美,果浆也是有毒的;熵增定律说,熵愈高,系统愈无序,接触毒品愈深,我的人生,也就愈失控。学费和生活费挣到的时候,我早就回不去学校了,事到如今,我这个人,实在是坏透了,我的人生,也烂透了,支离破碎,难以缝补,纵然妈是世上最好的裁缝,可她也没了二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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