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痴研公式盼时空逆转 初遇兄弟寒日敞心扉
陈默一直在研究数学，y=x⅔+0.9×(N-x²)½×sin(a×π×x)，如果π能算尽，则等式成立，可以实现时空跳跃。草纸算了一沓又一沓，逆转时空的公式是否有解？这个问题始终困扰着陈默。醒来时已是夜晚，他疲惫不堪，本想在梦里得到公式的答案，却梦回了悲伤的1997。床头墙上贴着周总理的画像，‘人民的好总理’，跟了他们二十年了，阿金贴的，陈默心头一酸，擦去浮灰，趿拉着拖鞋走到发黄的冰箱跟前，想要喝点什么，但冰箱里除了一瓶水，几根蔫了的香菜，什么都没有，侧面的冰箱贴下面压着一张泛黄的纸，上面是林则徐林公的画像，下面写着那句著名的：“岂因祸福避趋之”，这是他们刚从警校毕业那年阿金写的。还有两张照片，一张摄于1981年春天，陈默和陈铭在福利院的抓拍合影，他们一个十二岁，靠着窗户，一个十一半岁，挨着椅子，左边穿橙黄色毛衣的是哥哥，陈铭正在剥橘子皮，说着什么，陈默站在他旁边，穿了件藏青色的布衫，手里拿着剥好的橘子，望着他笑容满面，一束阳光从二人之间穿过。
公安局的叔叔阿姨每年都来看他们，陈默至今还记得他们当时的对话。
“哥，你长大了想做什么？”
“我要当警察，像我妈妈那样。”
“那我跟你一块。”
“多危险啊。”
“我不管，我哥去哪我去哪。”
“那我还当你哥，保护你。”陈铭的妈妈在三十二岁时因公牺牲，而陈铭则子承母业，义无反顾地投身于禁毒前线，出发前还特地去墓前看了妈妈，只是一语成谶。
陈默是院里百十个孩子中最不起眼的那个，他并不是一出生就在孤儿院的，说起来他与秦文正并非毫无交集，是在童年。
陈默出生就是遗腹子，不久，被生母托付给了秦立，他不记得父母家人，只知道自己姓陈，子承母姓，陈默这个名字是生母留给他唯一的念想，人如其名，记事起能点头绝不说话。
秦立是母亲情同手足的邻居姐妹，但从未主动和他谈起更多，陈默管她叫妈妈，他仅从只言片语中知晓，生母在临省工作，十分忙碌，会定期寄信和一些补贴回来，陈默对她的印象很模糊，直到他长大，才看到了母亲的详尽资料，是反特警察。养母秦立待他极好，即便在生下秦文正之后也是如此，兄弟两人相差四岁，关系好到能睡一张床，秦文正总是和陈默一起坐在秦立身边，听她讲故事，‘猴王出世’、‘哪吒闹海’等等，兄弟俩追逐嬉戏，陈默说他想当嫉恶如仇的‘美猴王’，秦文正则说他要做天生地长的‘哪吒三太子’。如果没有问题，日子会一直这样平静过下去，直到他长大，但事情并不以‘如果’说话。谢竹表面温和儒雅，实则阴狠暴戾，陈默从来不敢和他说话，若是养母不在家，也不敢多夹菜，他想保护母亲，但无能为力。陈默总是掰着指头数日子，看妈妈还有多久回来，七岁那年，他忽然提前收到了母亲的来信，虽然不能够完全看懂，但是既然提前来了信，说不定妈妈也就快要回来了，到时候他们就可以一起生活了。想到这，陈默高兴地跑过去让养母看信，秦立先是吃了一惊，手指神经质地发抖，展开看时，嘴唇忽然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陈默问她：“妈妈，上面写了什么？”却见两颗眼泪打湿了信纸，秦立哭了起来：“她还那么年轻。”里面是一封陈默母亲留下的遗书，两个月工资，还有一份因公牺牲的证明通知。祸不单行，仅仅三年后，养母秦立患了重病，再无力照管一双孩子，陈默一再坚持，还是被送到了孤儿院，陈默是烈士的孩子，秦立不能让他出任何差错，陈默曾请假跑去看望养母，秦立只是叫他赶紧回去，不必挂心。
他性格安静如水中沉璧，独来独往，他很早就察觉右耳听力缺陷，不想说话，在福利院突然脱离熟悉的环境和人，令他十分紧张，
后来发现这样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虽然也会招致一些欺辱，但他也并不十分在意，他更喜欢做点别的事，比如说把指甲啃尖或是撕嘴皮，他并不热衷打架，更喜欢看书，只在心情不好时立威，扑上去连撕带咬，因手法恶劣一战成名，从此更加没人愿意和他坐同桌，即便床位紧张，他也没有一个舍友。
除此以外，倒也没有其他问题，老师都知道他的行径，只因他成绩尚且不错，虽无苛责，也不加理会。
大家都认为他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冷心冷面的木心石人。
三个月后，原来的老师退休了，新来的江老师刚刚毕业，一度担心他是聋哑人，但因为他的声带和舌头检查没问题，考虑可能是受到忽视，更加对他悉心关照，希望他能开口。在江老师殷切的期盼中，陈默半个字都没说。
他和阿金的故事开始在下午课外活动，天气很冷但阳光正好，房上的雪尚未化完，风抚过他的脸颊，也吹过梧桐树的枝叶，其他孩子都在玩耍嬉闹，陈默在角落里坐了一会觉得没趣，就回了房间看书，那是一个周一，陈默记得很清楚，因为‘每周一福利院午餐都会发一根他剥不开的火腿肠’。时间是下午三点半，阳光正照到周总理画像上的时候，门打开了，一个男孩说：“你好。”声如洪钟，底气十足。
陈默略有些惊讶，这里没人愿意和他打招呼或是一起玩，江老师显然还没来及和新舍友交代他的情况。
江老师没有责备他为什么擅自回到房间，而是问陈默能不能让‘这个同学’先坐一下他的床，需要去办手续。
陈默手里拿着一根午餐发的火腿肠摆弄，抬眼怯怯看去，是男孩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高高瘦瘦，干干净净，秉持着‘能一个字绝不说俩’的原则，他看着女老师连说带比划，打了半天手语，低声道：“好。”
“你，你会说话了？”年轻的带班老师眼睛都瞪圆了。
“会。”陈默说。
“那就好，那就好。”江老师没有生气，松了一口气，温和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就走了。
“你叫什么名字？”男孩主动问他。
“我叫陈默，你呢......”
“我叫陈铭。”男孩微微一笑，恰如窗隙间落在雪上的阳光，照进了他晦暗不明的心房，“今年十一岁。”
“我十岁。”陈默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半。”
“你来多久了？”陈铭问他。“三个月。”比起出去玩，陈默更喜欢窝在角落里悄悄观察别人，但对陈铭的话竟也不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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