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这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天堂!
江宁府的清晨,带着一层薄薄的水汽。
天光自东方的云层后透出,将整座城染上了一层温暖而朦胧的金色。
陆明渊坐在马车里,车窗的帘子被晨风微微掀起一角,他能看到江宁府的人间百态。
阿大赶着车,阿二则像一尊沉默的铁塔,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他们的目的地,是江南贡院。
这座坐落于秦淮河畔的宏伟建筑群,是大乾王朝读书人心中的圣地。
百年来,不知多少状元、榜眼、探花从这里走出,继而成为朝堂之上翻云覆雨的重臣。
马车在贡院那气势恢宏的正门前停下。
陆明渊站在这座被誉为“天下文枢”的建筑前时,感受到一种扑面而来的厚重与威严。
高大的牌坊上,“江南贡院”四个鎏金大字在晨光下熠熠生辉。
门口的守卫森严,目光如炬,寻常人等,连靠近牌坊十丈之内都会被呵斥驱离。
然而,他们刚一下车,便有一位身着青色儒衫,管事模样的中年人快步迎了上来。
他先是恭敬地对着陆明渊行了一礼,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与好奇,随后才温声说道。
“可是陆明渊,陆男爵?”
“正是在下。”
陆明渊拱手回礼,不卑不亢。
“小人奉陈学正之命,在此恭候多时了。”
那管事侧过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男爵请随我来,陈学正正在后院书房等您。”
阿大阿二对视一眼,想要跟上,却被管事客气地拦了下来。
“两位壮士还请在此稍候,贡院重地,外人不得擅入。”
陆明渊回头对他们点了点头,示意无妨,便独自跟着那管事,穿过了层层院落。
一路行来,亭台楼阁,曲径通幽,处处都透着江南园林的精致与文人雅士的清贵。
这里的每一块砖石,每一棵古树,似乎都沉淀着墨香与历史的尘埃。
终于,他们在一座雅致的小院前停下。
院内种着几竿翠竹,清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
管事将陆明渊引至一间书房门口,便躬身退下。
陆明渊整理了一下衣衫,轻轻叩响了房门。
“进来。”
一个略显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他推门而入,一股浓郁的墨香与书卷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
书房内,陈设古朴,四壁皆是顶天立地的书架,上面密密麻麻地塞满了各种典籍。
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瘦,但精神矍铄的老者正坐在书案后,目光如电地看着他。
这位,想必就是江南贡院的学正,陈子墨了。
“学生陆明渊,拜见陈学正。”
陆明渊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大礼。
陈子墨并未让他起身,只是静静地打量着他。
眼前的少年,身形尚未长开,面容还带着稚气,但那双眼睛,却清澈得如同秋日的湖水,沉静得不像一个十岁的孩子。
其中没有寻常少年得志后的骄矜与浮躁,只有一片坦然与平和。
仅仅是这第一眼,陈子墨心中的些许偏见便散去了大半。
“起来吧。”
他淡淡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谢学正。”
“林抚台的信,老夫已经看过了。”
陈子墨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陆明渊依言坐下,身姿挺拔,双手平放于膝上,静待下文。
陈子墨没有说任何客套话,直接开门见山。
“你的县试、府试、院试三篇文章,老夫都已读过。”
“四书五经的经义功底,确实扎实。今日,老夫便不再考你这些基础的东西。”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你中三试魁首,乡试自然不在话下,老夫便不多言!”
“乡试之后,便是春闱会试。会试策论,考的不仅是经义,更是见识与格局。”
“老夫且问你,《山海舆图注》中,关于西南茶马古道的勘定,有几处谬误?”
“《南疆异物考》所载的‘瘴母’,究竟是何物?前朝张江陵变法,其‘中正税制’与本朝的税制相比,其核心利弊何在?”
陈子墨一连问出了七八个问题,每一个都极为刁钻冷僻。
这些问题,早已超出了科举正统的范畴,涉及地理、博物、前朝政典等诸多杂学。
寻常秀才,莫说回答,便是听都未必听说过。
这是考教,更是下马威。
他要看看,这个被林瀚文如此推崇的少年天才,究竟是名副其实,还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陆明渊静静地听着,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待陈子墨问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清朗而稳定。
“回学正,《山海舆图注》乃前朝大儒周公游历天下所著,其中关于茶马古道的记述,学生以为共有三处谬误。”
“其一,错将澜沧江上游与金沙江混为一谈,导致路线偏差百里……其二……”
“至于《南疆异物考》中的‘瘴母’,并非实物,而是指南疆密林中,因草木腐败、湿热郁结而生的一种毒瘴之气。”
“古人不明其理,故以‘母’名之,以为能滋生万物,实则谬也……”
“论及‘中正税制’,其核心在于将田赋、徭役、杂税等‘并为一条’,折银征收,此法简化了税制,方便了征收,亦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地方官吏的盘剥。”
“然其弊端亦在于‘一刀切’,未曾考虑到各地物产丰歉与银钱流通之差异,导致银贵钱贱之地,百姓负担反而加重……”
陆明渊侃侃而谈,条理清晰,引经据典,对答如流。
陈子墨脸上的平静渐渐被一丝惊讶所取代,而后,那惊讶又化为了浓浓的欣赏。
他所问的问题中,有五六个,陆明渊都对答如流,甚至还加以引申,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而对于剩下两三个他确实未曾涉猎过的领域,陆明渊也没有强不知以为知。
“……至于学正所问的前朝水利疏略与大乾河工总录之异同,学生才疏学浅,尚未读过这两部巨著,不敢妄言。”
陆明渊坦然地躬了躬身,“是学生的阅读量还远远不够,日后定当补上。”
书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许久,陈子墨才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那叹息中,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欣慰。
“好,好一个‘阅读量还不够’!”
他站起身,亲自走到陆明渊面前,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笑容。
“不矜不伐,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明渊,你很好。”
陈子墨是真的满意了。
浙江乡试三元及第,十岁受封男爵,又被林瀚文这等封疆大吏收为亲传弟子。
这一连串的光环,足以让任何一个成年人都心生傲气,更何况是一个十岁的少年。
在见陆明渊之前,陈子墨最担心的,便是他少年骄纵,恃才傲物。
这等心性,即便才华再高,也走不长远。
甚至容易在贡院这种天才云集之地,与人发生冲突,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今日一见,他才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眼前的少年,心性沉稳,谦逊知礼,学识渊博却不自满,这才是真正的大才之相!
“老夫今日考教你,并非有意刁难。”
陈子墨的语气变得温和了许多。
“而是想让你明白,学海无涯,科举之路,更是愈往上走,愈是艰难。你虽有天纵之才,却切不可有半分懈怠之心。”
“学生谨记学正教诲。”
陆明渊再次起身行礼。
“坐下吧。”
陈子墨笑着摆了摆手,从书案的抽屉里取出一块温润的白玉牌,递给了陆明渊。
玉牌入手微凉,正面刻着“江南贡院”四个篆字,背面则是一个“陆”字。
“此乃贡院学子的身份玉牌,你收好。”
陈子墨郑重地说道。
“从今日起,你便是江南贡院的正式学子了。凭此玉牌,贡院之内,你皆可畅行无阻。”
“多谢学正!”
陆明渊心中一喜,双手接过玉牌。
这块小小的玉牌,意味着他正式踏入了这片大乾王朝最顶尖的学术殿堂。
“走吧,老夫带你四处看看,熟悉一下。”
陈子墨似乎心情极好,竟要亲自带着陆明渊逛一圈贡院。
两人走出书房,沿着回廊前行。
“那边,是明伦堂,乃是贡院山长与各大儒讲学之所。每月逢三、六、九日开讲,你可凭玉牌随时去听。”
陈子墨指着远处一座庄严的殿堂说道。
“明伦堂之后,便是藏书楼。楼高七层,藏书三十万卷,其中不乏海内孤本。你方才说自己阅读量不够,那便是个好去处。”
当陆明渊的目光投向那座巍峨的藏书楼时,他的呼吸都为之停滞了一瞬。
那是一种见到了无尽宝藏的震撼与狂喜。
三十万卷藏书!这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天堂!
“多谢学正指点,学生日后必当常驻于此。”
陆明渊由衷地说道,眼中闪烁着渴望的光芒。
陈子墨见他如此,更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抚须而笑。爱书,才是一个读书人最根本的品质。
随后,他又带着陆明渊来到了后院一片开阔的场地。
这里与前院的肃静截然不同,充满了活力。
有学子在练习射箭,箭矢破空,正中靶心;有学子在马场上练习骑术,身姿矫健;不远处的亭台里,还隐隐传来悠扬的琴声与棋子落盘的清脆声响。
“此地,乃是为学子们修习君子六艺所设。”
“礼、乐、射、御、书、数,此乃立身之本。”
“我辈读书人,不能只读死书,亦要有强健的体魄与广博的技艺,方能文武兼备,为国效力。”
陆明渊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感慨万千。
浙江贡院与这里比起来,简直就是乡下的私塾。
无论是规模、藏书、还是教学的全面性,都不可同日而语。
不愧是天下最富庶的江南之地,单是这一座贡院,便足以彰显其雄厚的底蕴。
不过,这些外在的奢华与气派,并未对陆明渊的心境造成丝毫影响。
他的眼中没有羡慕,没有迷醉,只有一片清明。
对他而言,这里再好,也只是一个过程,一个阶梯。
他的目标,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高中状元!
将整个贡院大致走了一遍,陈子墨将陆明渊送至门口,温言嘱咐道。
“你的住处,林抚台想必已经安排妥当,我便不为你安排宿舍一事。
“从明日起,你便可来此读书了。”
“若有何疑难,可随时来书房寻我。”
“学生拜谢学正厚爱。”
陆明渊深深一揖。
行完礼后,陆明渊返回了林府!
今日林瀚文或许是公务缠身,并未回来,自然也便没有考教政务!
陆明渊和往常一样,练字五千,而后学习经义,最后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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