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金蝉脱壳挣脱身
维克托能感觉到自己的胃正在吞噬自己。
二十四小时未进食的饥饿感像一把钝刀，快速吸收已经将大肠里面的东西都消化了，胃液正在缓慢而持续地切割着他的内脏。
站在更衣室的镜子前，他看见自己突出的肥肉在苍白的皮肤下清晰可见，像一排待售的钢琴键——可真是难看。
“你确定要这么做？”
凯文靠在门框上，口音里带着明显的担忧，“我们可以找个借口，但你没有必要这么做，我担心待会你会被外面的人撕碎！输掉了钱的美国人可比戴了绿帽子的美国人更加愤怒！ ”
维克托摇摇头，用绷带缠紧自己的右手。
“这是唯一的机会，议员面前，福柯出面，我才有机会在夹缝之中真正逃离黑帮控制。”
他扯出一个笑容，但这个动作似乎消耗了他最后的能量，“况且，你知道的，南区黑帮的嚣张程度。”
的确，这一点无可否认。
权力不会消失，只会转移——芝加哥政府的无能，自然是由黑帮接力。
更衣室外，人群的喧哗声已经如潮水般涌来。
芝加哥精英拳击俱乐部拳馆的两千个座位全部售罄，四个黑帮的赌金池都超过三百万美元——这是芝加哥本月来最受关注的比赛。
维克托·李，体重361磅、连续十九场不败的远东虎，对阵华裔青龙社团双红花棍汉森·陈。
“至少吃点这个。”
伊恩扔给他一块巧克力，维克托接住时手指微微发抖。
他狼吞虎咽地吃下，甜腻的味道让他想起自己上一次正经吃饭还是在四十小时前——一碗冷掉的豆子汤。
当维克托走向拳台时，聚光灯刺得他眼前发黑。
观众席上，他辨认出几张熟悉的面孔：
意大利黑手党的库奇·甘比诺坐在VIP区抽雪茄；
华裔黑帮的二把手林先生、一把手三爷（斯瑞）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
而在最前排，黑人帮派的杰克·威廉姆斯正对着手机怒吼，脖子上暴起的青筋在黑色皮肤上格外明显。
“听好。”
迈克尔在维克托耳边低语，一边给他涂抹凡士林，“别硬撑。如果感觉不对，立刻示意。”
铃声响起。
维克托站起身时感到一阵眩晕。
汉森·陈已经站在拳台中央，肌肉在灯光下泛着油光，像一尊精心打磨的黄铜雕像。
相比之下，维克托感觉自己像一张被揉皱又展开的纸，皱巴巴的全是肥肉。
第一个回合开始不到三十秒，维克托就知道自己能完成第一步。
他的拳头打在汉森身上像是打在混凝土墙上，而对方的每一次反击都让他眼前闪过白光。
汗水浸透了他的短裤，滴落在拳台上形成深色的斑点。
他能听见观众席上开始窃窃私语——这不像他们熟悉的远东胖虎！
“振作点！”
凯文在角落大喊，但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节奏带的并不好。
第二回合开始前，迈克试图往维克托嘴里塞葡萄糖胶，但他摇摇头。
眩晕感越来越强，拳台似乎在脚下摇晃。
汉森·陈的刺拳像子弹一样击中他的下巴时，维克托甚至感到一丝解脱——黑暗终于降临了。
他倒下的瞬间，整个场馆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
“假赛！”
“退钱！”
“该死的骗子！”
维克托隐约感觉自己被抬了起来，有人护着他的头。
愤怒的赌徒们试图冲上拳台，被保安拦住。
一块玻璃瓶砸在维克托刚才倒下的地方，碎片四溅。
“让开！都他妈让开！”
凯文的声音。
维克托感觉自己被扛了起来，凯文的肩膀硌着他的胃部，让他想吐。
后台通道里，迈克尔挥舞着一张纸：“他有低血糖！医院证明！这不是假赛！”
但没人理会。
一个满脸通红的男人扯住迈克尔的衣领：“我押了六百美金在你身上，杂种！”
一个黑人吼道：“你这个以低血糖怯战的懦夫！”
弗兰奇按照三爷吩咐的，不知何时出现在混乱中。
他冷静地掏出一把银色手枪，朝天花板开了一枪。
“够了。”
他说，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趁着人群愣神的瞬间，迈克尔拽着维克托的胳膊冲出了后门。
与此同时，在城市的另一端，杰克帮派总部正面临灭顶之灾。
四百名愤怒的黑人赌徒聚集在破旧的仓库外，他们手中挥舞着赌票，在月光下像一群躁动的幽灵。
杰克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把所有流动资金都投入了一批来自墨西哥的新货，赌维克托会赢。
按照八倍赔率，他现在需要支付近两百万现金。
“听着，兄弟们，”
回来的杰克站在仓库二楼的窗口大喊，声音因恐惧而尖锐，“明天！明天一定付清！”
一块砖头砸碎了窗户玻璃。
一人大喊：“明天是要等你掏枪？你这个连妈妈都杀了的变态！！！”
人群开始冲锋。
仓库大门在第三下撞击时轰然倒塌。
杰克的手下开了几枪，但很快被淹没在人潮中。
这些赌徒中的许多人本就来自街头的其他帮派，他们知道仓库里有什么——毒品、武器、现金，还有杰克上周炫耀的那批纯金首饰。
当第一个闯入者发现保险箱空空如也时，暴怒达到了顶点。
杰克被从藏身的通风管道里拖出来时，他昂贵的真丝衬衫已经被汗水浸透。
“钱在哪里？”
有人质问。
“货···货在码头！”
杰克的声音颤抖着，“可以折现·····”
一根钢管砸在他的膝盖上，杰克的尖叫声被更多的怒吼淹没。
三十分钟后，当警笛声终于响起时，仓库里只剩下三十多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和满地狼藉。
杰克的头颅被挂在仓库的吊扇上，眼睛仍然惊恐地大睁着。
第二天清晨，维克托在家里床铺上醒来时，凯文正在看早间新闻。
“······北区仓库发生帮派火拼，至少三十四人死亡·····”
新闻主播的声音平静得不自然，“警方称这与近期地下赌盘暴雷有关····”
迈克尔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三杯咖啡。
“意大利人和华人正在瓜分杰克的地盘，”
他低声说，“弗兰奇说我们可以去迈阿密避避风头。”
维克托试图坐起来，但眩晕感再次袭来——饿的太厉害了。
他闭上眼睛，想起倒下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汉森·陈眼中闪过的不是胜利的喜悦，而是一种奇怪的怜悯。
“你知道吗，”
凯文突然说，指着电视上仓库的航拍画面，“那些抢了杰克仓库的家伙，他们拿走的可卡因足够让半个城市嗨上天。”
忽然，凯文十分高兴的说道：“你知道吗？菲欧娜怀孕了，肖恩下午听到这个消息估计会很高兴！”
维克托看着凯文，怀疑凯文的智商——肖恩生不出来孩子。
但维克托没有怀疑自己，因为自己曾经工作的缘故，习惯了下雨天走夜路要打雨伞穿雨鞋。
迈克尔则是看了好几眼维克托，很是羡慕嫉妒。
······
维克托躺在狭小公寓的单人床上，右眼上的淤青像一朵腐烂的紫罗兰，他在思考接下来要到来的至关重要的事情。
“砰！”
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巨响。
维克托条件反射地想要起身，却被浑身的酸软按回了床上。
“维克托，这是芝加哥拳击联盟的调查组。”
老杰克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像在压抑着什么，灰白的鬓角被汗水浸湿，身后跟着三个西装笔挺的男人。
维克托眯起肿胀的眼睛，看见为首的男人正用手帕擦拭着锃亮的皮鞋——刚才那脚显然没留情面。
“他们来调查你是否在南区恶汉比赛中打了假赛。”
老杰克走进房间，从墙角拉出三把摇摇欲坠的木椅，“坐吧，先生们。这孩子营养不良是真的，医生说要至少需要注射营养液、静养两周。”
为首的男人——维克托注意到他胸牌上写着‘霍华德·斯通’——没有理会老杰克的好意，径直走到床边。
他身上的古龙水味道浓烈得让维克托想吐。
“维克托先生，你在昨天的比赛中输给比你轻了130磅的汉森·陈，比赛只持续了2分钟。”
霍华德从公文包中抽出一叠照片甩在维克托的被子上，“这些是博彩公司提供的下注记录，比赛前突然有大量资金押注威廉姆斯KO胜。”
照片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在维克托眼前晃动，但坚硬的内心始终不动。
“你需要问那些黑人。”
维克托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我只是没发挥好。”
“没发挥好？”
霍华德冷笑一声，从照片中抽出一张特写，“你根本就没有发挥！你完全就是在让他打你！”
房间里的空气变得粘稠。
维克托感到汗水从后背滑下，浸湿了绷带。
他看向老杰克，老人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维克托，他们需要问你几个问题。”
老杰克的声音平稳得像在指导一场普通训练，“关于你的心理健康状况，以及比赛时的想法。”
接下来的四十五分钟像一场漫长的拷问。
霍华德和另外两名调查员轮番轰炸，从维克托的训练习惯问到他的银行账户，从父母的财务状况问到他和黑帮的关系。
维克托的回答始终简短，右手的拳头在被单下紧握又松开。
霍华德直起身，与两名同事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三人走到房间角落低声交谈，老杰克趁机给维克托递了杯水。
“你过关了。”
老杰克耳语道，“别让他们闻到血腥味。”
当老杰克走上前，礼貌地给他们一人一个信封，并且告诉他们今天还有时间给老婆买一身合适的衣服之后，调查员们再次转身时，霍华德的表情微妙地柔和了。
他整理了一下领带，露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
“维克托先生，好好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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