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结束
我再次想到了自杀，当那一双双脏手摸上我的身体、带着浑身的恶臭喘息着靠近我时，我曾以为，或许这是最好的解脱方法。
直到——
金换男抬起木然的双眼，透过男孩一潭死水的平静情绪背后，周不涣再一次哑口无言。
因为连历经千帆、经手过无数刑事犯罪案件的他都不知道，这个事件究竟该怎样评定善恶是非。
“那个老畜生怕丢面子，于是在每一次接客时我都会被他强制性带上面罩，以防止被怀乡镇的熟人认出，败坏了金家的名声。”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来到过那个屋子。”
被时间埋葬过的陈旧伤疤凹凸不平，在金换男此时的诉说中痛的彻骨，玫瑰金手铐磨红了他的腕骨，却挡不住他满腔的恨意。
“直到——直到有一天，我的床上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他很温柔，温柔到不同于以往的所有客人，让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堕落的快乐。”
“我认出了他喘息的声音，是很久未见过的乔老师。”
周不涣和傅嫃呼吸一窒，他们两人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金换男，不敢去想这个刚成年的孩子，当时的内心究竟会有多么绝望。曾经年少时最信任、也是满心爱慕过的人，竟然有一天会成为自己床上的嫖客。
“因为乔老师，我决定开始认命，不再去妄想不该属于自己的自由与未来，而是老老实实当一个被亲人用来赚钱的人体工具。”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大半年。”
金换男说话的节奏不停，他继续说道，“可人心不足蛇吞象，老东西根本就不满足我每日能挣到的那些钱，从最开始的一两个人，到后面十个人排队等候，我的身体早就被他们糟蹋的不成样子。”
“在一次下体撕裂造成的大出血后，老东西终于意识到，我恐怕为他挣不了多少钱了，可他不甘心，不甘心这样一棵摇钱树就这样倒下。”
“在母亲的建议下，他决定以三千元的价格把我卖给隔壁村镇，那个穷了一辈子也没能娶上媳妇的瞎眼电工。”
“这是我能为金家创造的最后价值。”
周不涣的手指下意识扣紧桌沿，很难想象这句话是从一个少年人口中说出来的，更荒诞的是，华国律法发展了这么多年，竟然还会有丧心病狂的父母卖掉亲生孩子。
低低的、压抑不住的愤怒在审讯室里蔓延，周不涣深吸一口气，他看向眼神满是阴鸷的金换男，连带着身后的椅子都挪动了几分。
“可是周警官，你说我凭什么要给他们创造价值？”
金换男抬起血色全无的脸，他死死盯着周不涣，如鹰隼般能撕碎所有的猎物，“我决定杀了他们。”
“既然我已身在无间，那为什么不能把他们一起拉下地狱呢，我所承受过的一切，足以换他们死不足惜！”
金换男的声音斩钉截铁，清晰回响在偌大的审讯室里，直至现在，周不涣和傅嫃依旧没能说出一句指责的话来。他们身上穿着的衣服代表了国家的公检法系统，也代表着他们注定与杀人犯站在对立面。
“你……完全可以报警，或者寻求法律手段的帮助。”
在长达一分多钟的良久沉默后，周不涣缓缓从嗓子里挤出了这句话，尽管这话在杀人既成事实的案件里显得苍白，但他还是决定开口提醒。
毕竟，使用法律是每一个普通人保护自己的最佳手段。
“周警官，你错了。”
金换男扭动着僵硬的脖子，长时间低头让他的颈椎负荷很重，以至于发出了“咔咔”的声响，听起来像是骨骼间的摩擦。
“我不需要法律的维权或是保护，因为比起他们对我造成的伤害，法律能够做到的实在太轻，轻的甚至微不足道。”
“我需要做的是复仇，是将毁掉我过往近20年人生的人悉数杀死，而不是去当一个圣母放过他们，任凭几十年的刑期抹除他们身上的罪孽。”
“这对我来说不公平！也远远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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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出审讯室的大门，傅嫃骤然松了口气，她颇为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希望能缓解长时间加班带来的神经痛。
“这案子的笔录你回去整理一下，务必在今天下午之前移交给检察院，下面的乡镇派出所由我来负责对接。”
周不涣同样累得够呛，他的目光落在傅嫃手里的平板电脑上，脑海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堪堪开口道，“这孩子的律师，看能不能联系一下城北市的法律援助机构，死刑的概率应该不大。”
“未成年时遭受长期校园暴力，父母失责不作为，存在严重违法犯罪行为，律师努努力的话，说不定可以争取一下15年的刑期。”
“好。”
傅嫃抱着笔记本点了点头，她抬头瞥见周不涣眼底的乌青，简直明显到能去动物园应聘大熊猫的程度，不由得忧心道，“老大，你不需要去休息一下吗？”
“最近连着好几个大案子，你都在局里待了一个星期了，要不然先回家歇歇吧。”
没等周不涣做出回应，一道清朗的男声就从两人身后传来，带着重感冒过后的些许鼻音。
“他才不需要休息呢！”
“你们周支队一向是把加班当饭吃的主，每天早起贪黑恨不得住在办公室，把档案科的卷宗当被子盖，就差去李局那里盯着加急文件了。”
楚白林从二楼转角处一路上来，他作势将胳膊往周不涣肩上一搭，整个人的重量毫不留情地进行了转移，同时还不轻不重地打了个喷嚏。
“阿秋——”
“我就说昨晚的空调不应该开，结果我家小祖宗闹了一晚上没睡觉，爪子都差点呼我脸上了。”
傅嫃闻言颇为忍俊不禁，小祖宗是楚白林三年前收养的一只流浪猫，脾气又凶又拽，人气之高堪称隔壁缉毒支队的“霸王吉祥物”。
“市里不是又下了文件吗，你怎么还有空到我这里来？”
周不涣无奈地摇摇头，以楚白林的身体素质当然不可能吹一晚上空调就感冒，估计是这家伙又脑子抽风，在自家游泳池里冰泳了。
“你不知道？！”
察觉到肩膀上的力量猛地一松，周不涣微微侧身，他看着楚白林一脸震惊的样子，心中却很茫然道，“我应该知道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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