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特权
城北远郊，废弃的化工厂里弥漫着浓重刺鼻的铁锈味，伴随着油污的酸臭，让无数路过此处的人望而却步。
“咳咳……咳……”
灰尘漂浮，阳光穿过破碎的天窗斜射进来，让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上下舞动。
仇富青喘着粗气，连连咳嗽了好几声，他被人用麻绳死死捆在了工厂的石柱前，浑身动弹不得。
这到底是哪里？
那群从地下车库冲出来，把他绑走的黑衣人究竟是谁？
无数疑问出现在仇富青的脑海里，汗水混着他脸上的灰尘，在额角蜿蜒而下，一时间仇富青整个人显得狼狈。
“仇先生早上好，这是我们之间的第一次见面。”
一个人从工厂的黑暗处缓缓走出，他礼貌地问候着不堪一击的仇富青，似乎很是痛心对方的不幸遭遇。
“咳……你是谁？！”
仇富青的每一次呼吸都被迫吸入了大量粉尘，他一边剧烈咳嗽，一边用不可置信的目光死死盯着来者。
那个人，竟然有着与他分毫不差的脸庞！
从眉眼、鼻梁再到唇角的弧度，甚至是脸上惯有的、带着点玩世不恭的漠然神情都模仿的惟妙惟肖，就像是世界上存在的另一个仇富青。
他到底是什么人？
来者一袭深黑色西装，他将袖口随意地挽上小臂，这样的习惯性的动作与仇富青一模一样。
“你究竟想干什么？为什么要模仿我？！”
仇富青见对方不搭理自己，嗓子在嘶吼中变得沙哑，他奋力挣扎着，椅子腿在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
来人没有回答，他仿佛是没听见任何声音似的，只是低垂着头，专心致志地拿着胸口处的洁白手帕。
他在擦一把刀。
刀很锋利，刀身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出冷硬的寒意，手帕在擦过刀刃时发出微不可查的“沙沙”声，却如惊雷般落入仇富青的耳里。
“你说，如果我杀了你，会有人发现你的死亡吗？”
来人的动作极其平稳、专注，一举一动中带着令人窒息的，近乎冷酷的仪式感。
他看向因为挣扎而满头大汗的仇富青，慢条斯理地提出了这个问题。
什么意思？
仇富青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他心知这绝不是普通的仇杀，任谁也不会想到，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废旧工厂里，竟会同时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啪嗒！”
由于先前的挣扎太过激烈，仇富青压根控制不了自己身体的平衡，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应声而落，狠狠摔在了水泥地面上。
屏幕被这一摔触亮了。
惨白的光线瞬间刺进了两人的眼里，屏幕上，赫然是一张温馨的照片——是沈寒抱着一摞厚重的生物工程教材，正对着镜头露出毫无防备的、干净的明媚笑容。
这是仇富青在芝加哥大学亲手为爱人拍摄的。
时间仿佛都凝固了一瞬。
来人擦刀的动作倏然一顿，他抬起幽深的眸子，正对上仇富青措不及防的紧缩瞳孔。
“他就是沈寒？”
“我知道他。”来人的声音与仇富青区别不大，他看向屏幕的视线中满是探究，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的真正价值，“是你目前的男朋友。”
“不过很快，他就是我的了。”
来人歪着头，他聚焦在沈寒笑容上的眼神十分平静，既无激动也无好奇，仿佛只是在通知仇富青这则“平常”的消息。
“你这个疯子！就算你费尽心思假扮成我的样子，也终究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冒牌货！”
不知是仇富青的哪一句话起了作用，刺痛了来人的内心，他猛地大跨步上前，一巴掌扇在了仇富青的脸上。
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冒牌货。
来人呼吸急促，他眼神冰冷地握紧了手上的刀，泛着森森寒光，精准而迅猛地向前刺去——
刀刃在血肉中发出“噗嗤”的闷响，仇富青所有的嘶吼和愤怒在此刻戛然而止，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瞪大的双眼里是已经捅穿了胸口的刀柄。
“你！”
来人面色狰狞，他毫不留情地拨出那把刀，看着喷涌而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地面，汩汩流淌成一洼。
剧痛瞬间席卷了仇富青的意识，冰冷的金属带着寒意迅速扩散，直至他的瞳孔涣散，停滞的心跳宣判了死亡的到来。
“从今天开始，我终于能够正常地行走在这个世界上，不用再忍受暗无天日的囚禁时光。”
“说到这，我还要谢谢你呢。”
“仇、富、青。”
一滴血珠从来人的手背上缓缓滑落，于刀尖处凝聚，滴落在崎岖不平的水泥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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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论瀚。”
周不涣叼着牙刷，他满嘴薄荷泡沫地打开了门，看着被迫染回黑发、一脸垂头丧气的便宜表弟。
“好端端的，你来我这儿干什么？网上舆论发酵成那样，我们两个是最不应该见面的。”
“要是被狗仔拍到了，那真是上赶着给营销号喂饭吃。”
周论瀚耷拉着眉眼，压根不想回答周不涣的问题。毕竟，在东窗事发之初，周顺就停掉了他手里所有的卡，一分钱也没给他留下。
他哪里有选择的权利，要不是没人愿意收留他，家里又待不下去，周论瀚是绝对不会来周不涣这里借住的。
“算了，你进来吧。”
周不涣吐掉嘴里的泡沫，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被迫收留了这个并不怎么熟的表弟。
“我一会去给姨父打个电话，告诉他你先在我这住着的事。酒驾是小姨替你压下去的，姨父对这件事毫不知情，会生气也是难免的。”
“你毕竟有错在先，就别想着耍少爷脾气，闹什么离家出走。”
周论瀚原本嘟嘟囔囔的声音停了，他生气地瞪着周不涣，不敢相信表哥竟然站在他爸那边。
“我有什么错！？”
周论瀚“啪”的一声坐在木地板上，泪水像坏了的水龙头般哗哗地往下流，看得周不涣是目瞪口呆。
“我到底是杀了人还是没给钱？该交的罚金医药费我哪项没出，我还主动报警，甚至都不存在肇事逃逸！”
“不就是一个月的行政拘留吗！我不想进去还不行了？！鬼知道那个人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的，直直就往我车上撞。”
“我还没说他碰瓷呢！”
周论瀚一边抹眼泪，一边委屈至极地吼着，作为从小娇生惯养、被赵婕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宝贝儿子，他哪里见过被全网抨击的场面。
就连平时手机上玩的比较好的几个兄弟，这时候都不带搭理周论瀚的，这让他是又气又急。
“酒驾就是酒驾，不管你的善后工作做的有多好，撞人却不受拘留就是不对！”
周不涣的眉心直抽抽，他无意于在“美好”的假期带一个已经成年的巨婴，只想快点把周论瀚这尊大佛请走。
“我不管。”
“这是属于我们的特权，社会上的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在遵守。在城北市根深蒂固的豪门世家，有几个敢说自己遵纪守法，不享受任何特权的？！”
周论瀚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白痴。
在他看来，明明和自己一样不用努力就能享受人生巅峰的周不涣，却非要自讨苦吃去当一个小警察，简直是天底下最傻的笨蛋。
“我妈说了，我这事已经有公关接手了，很快城北市的舆论风向就会转变。”
“不管他们在网上骂的有多重、多义愤填膺，在现实中，我所在的阶级，就是他们拼了一辈子也越不过的门槛！”
“周论瀚！”
周不涣终于听不下去了，他向来对小姨赵婕的教育方式不置可否，但当他看到周论瀚这目中无人的样子，心里的火气是一点也压不住。
“别拿周家几代人努力才累积起的财富，当成你高高在上的筹码。”
“是非对错，从来都不是靠金钱和阶级来衡量的！”
“不然呢，那靠什么？！”
周论瀚撇撇嘴，面对周不涣严厉的训斥，他不以为然地嗤笑道，“靠你们警察吗，还是说经济基础决定不了现在的上层建筑了？”
“你现在看那群记者个个正义，那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没享受过特权，也不知道特权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周论瀚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水，笑容里却满是天真的残忍。
“你觉得，要是他们也拥有了特权，还会像现在这样急的上蹿下跳，像一只只没见过世面的猴子吗？”
“不会的！根本就不会的！”
周论瀚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响起，在一脸愣怔的周不涣面前，一字一顿说的清清楚楚，“人人都憎恶特权，那是因为他们从未拥有过特权。”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永远在愤怒、在抱怨命运的不公，企图以一个正义使者的身份去抨击权贵，却连跨越自己阶级的勇气都没有。”
“都是一群惺惺作态的伪君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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