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家
少女乘胜追击地又舀起一勺，她察觉到沈昀渊憋着气尽量不去闻到这苦药的气味，可云衿雪没有理他，自顾自的搅动着碗里的中药，又舀起一勺他嘴里送。
“这可都是天山雪莲千年长参浴血灵芝作辅的补药，别人想尝尝可都没这个福气的。”
“我也不想要这个福气。”沈昀渊即答。
“那你十年前到底是生了什么病?为何旧疾难愈至今，十年来都没有医师可以治好你吗?”云衿雪瞧着已然见底的碗底满意的点点头，从荷包里取出一块方糖塞入沈昀渊的嘴里。
糖份的甜味霎时间在舌尖炸开，柚子的清香迅速遮盖了那些苦味，沈昀渊的呼吸都变得顺畅起来，软糯的饴糖在齿间敲撞，他含糊不清地回答的着少女关于十年前那场旧疾的问题。
“云衿雪，你想治好我?可十年前那是一场梦魇，惊汗淋漓，并不得以善终。”
云衿雪垂眸抬袖牵上沈昀渊的掌心，空气中已然飘过一阵清柚的香气，她浑然不觉的凑近沈昀渊，用非常正经的神色注视着沈昀渊的明眸，严声而问。
“沈昀渊，告诉我十年前究竟是病，还是毒?”
沈昀渊垂着眸子陷入了一阵沉默，能说会道在朝堂中占有一席之地的沈领侍罕见的沉默了一番。
“……”
“你不回答我没关系，但是无论是毒也好病也罢，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十年都熬下来了，一定能活过百年。”年少之人藏不住心思，更是掩不住爱意，云衿雪瞳中写满了的皆是对眼前人的眷恋不舍。
而后的几日云衿雪白日里监督着沈昀渊喝药吃饭，还要陪着人看书、下棋、写策论。夜里还会惊醒后连忙查看枕边人是否还安然无恙。
总之在云衿雪的照顾下，沈昀渊的气色倒是一日日的好了起来，沈昀渊一连好几日提出要下床走走的要求，都被少女以要在床上静养唯由拒绝了。
虽然云衿雪秉持着下雨天不许出去，烈日炎炎不许出去，夜里风大不许出去。
不过终究是磨不过沈昀渊的软磨硬泡，好不容易等到了一个多云的好天气，云衿雪才搀着沈昀渊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几圈，呼吸了一番室外的新鲜空气。
沈昀渊说想去看看锦鲤，云衿雪迟疑了一番还是叫他小心些，又唤来梅溪一并看顾才带着沈昀渊出了后院，往东园去了。
梅溪抱剑跟得极远，云衿雪回头看了一眼梅溪挽着沈昀渊的臂弯穿过了中庭，走过一排排青石板路，遥遥可见东园之景。
“病了好些日子，这些锦鲤都饿瘦了。”
沈昀渊遣梅溪去拿鱼食来，满目心疼的瞧着在荷叶下嬉戏的锦鲤们，好似比起自己的身子更爱惜这些锦鲤。
“那你就要快些好起来我陪你一起喂。”
云衿雪挨着沈昀渊身旁坐下，那双漂亮的眸子顺着鱼儿在池中方向移动，“不过你平日里喂的太多了，让它们减减肥也不错。”
“这些鱼苗是郡公送我的。”沈昀渊垂下眸子，十年来有些锦鲤已然大了不少，也有不少新生的鱼儿。
“想家了?”云衿雪转眸瞧过去，她本无家，七镜司与她只算的上一个噩梦，可如今有了沈昀渊在的地方亦是家。
“是啊，我已经十年没有回过兖州了，这大病了一场，思乡之情更是魂牵梦绕。”
“那可以请旨回家去瞧瞧吗?”
沈昀渊接过梅溪递来的鱼食，洒了一把到池水之中，见锦鲤奔涌而来，他转眸对上云衿雪的眸子。
“回不去了。”
“兖州势大，圣上猜忌兖州会拥兵自重，故而命了我母亲来王城成亲，可沈府出事后兖州秘密接我回去，已经让皇室不满了，恐是今生难以踏足了。”
云衿雪也顺手捞过一把鱼食倾洒在池水之间，她朝沈昀渊看去。
“沈昀渊，去同圣上请命试试?”
“实在不行我也是你的家。”
古人有云，几时归去，做个闲人。
一把琴，一壶酒，一溪云。
若不是梅溪每日都会为沈昀渊撕下一张黄历来，这段遥遥不见终期的休沐长假，就算沈昀渊也快算不清日头了。
阴雨的天气愈发少了起来，梅雨时节大抵上是要过去了，而后的天气会一直晴朗下去。
正值暮时，日将薄西山之时染红了云霓之彩，天边的晚霞熠熠闪闪。晚风拂进敞开的木窗，拂起少女的衣袖。
云衿雪此刻正襟危坐地苦思冥想，手执一颗白子迟迟不知该落在棋盘间的何处。
好似在这场与沈昀渊的对弈之中，马上便要满盘皆输，正巧梅溪敲了敲门框，引得两人双双抬眸望去。
沈昀渊原本那副似老狐狸般胜券在握的神情中恍惚挂上了不满，不过他很快变得如同平日间一般淡泊，问着梅溪，出何事了?
“沈昀渊，宫中来人了，太子也一并来了，都在客院里候着。”
“这个点来，他们吃过晚饭没有?”
梅溪被沈昀渊的话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摇了摇头问是否要厨娘为他们也添置一份。
“算了不必了，你帮我盯着夫人，莫要叫她偷偷悔棋。”沈昀渊拨动着指尖的黑子，弯下眉尾朝云衿雪笑了笑，温声道，“我去去就回，莫要忘了我们的赌约。”
云衿雪不满的抱臂站起，屈指瞧着棋盘扬声道“我是那种人吗?你披件外袍去，不要吹了凉风。”
眼见着沈昀渊乖顺捞起一件锦披在自己身上虚搭着，才缓步出了房门。
梅溪没有被勒令要跟着沈昀渊一并，故而他送沈昀渊出院之后，回来颇为好奇的看着云衿雪身前的棋盘。
“夫人，沈昀渊同你赌什么?”
“倒也没什么……就是说好若他赢了此局，明日用完药之后可以吃些冰酪。”
云衿雪思索着先前与沈昀渊的对话，着实便是如此，因为他大病初愈，故而这些天提了许多次想吃些甜味的酥酪，都被少女驳回了。
“原是这番，梅溪觉得夫人悔这颗棋尚妥，沈昀渊定然发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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