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离开（一）
沈老太太原是不信的，奈何沈峰当晚便被厉宛吵得心神不宁，好不容易睡过去，挨到隔日清晨，见着厉宛满脸红肿的模样，更是吓了一跳，甚至萌生出了再不踏入梧桐苑的想法，为此亲自上前劝说沈老太太，还格外叮嘱厉宛好生休养，没养好前不要见风。
扶桑看着略显空荡的院子，彼时沈云嘉翻阅着手上的书册，看得正入神。
见沈云嘉放下书册歇息，扶桑赶忙递过茶水：“小姐，扶榆已有多日不曾回来，公子院里也没人给个准话，这该如何是好？”
“之前吩咐你去打听的，城东那户人家，可有眉目了？”
扶桑急忙点头，大有一副邀功之势：“婢子前几日才去过城东，确如小姐所言，有个鳏居老汉，无儿无女，独腿跛行。只是，婢子在回来的路上，见了件怪事。”
“何事？”
“二小姐身边的万里，竟也去了那个村子，可婢子记得，万里在城东并无亲眷，那时已是傍晚，也不知万里去那做什么。”
“能做什么，无非是同你一个目的罢了。”
不知是最近喝药喝得勤了，还是重生之后身体有在慢慢恢复，沈云嘉近些日子，夜里常常梦见孩童时的事。
“万里去找那鳏夫作甚？”
“从她主子上回诬陷我与人私通时，便不难察觉，她想除掉我，即便不能，也要把我身边的你弄走。”
沈云嘉的话说得明白，扶桑不由得一阵后怕，【那鳏夫的年纪都够当我爹了，二小姐好狠的心！】
“没事，我不会让她如愿的，放心。”
听了扶桑的担忧，沈云嘉拉着扶桑轻声安慰，透过此时扶桑的脸，仿佛看见了前世扶桑被带走时满脸的委屈与不甘。
“奴婢知道，小姐不会放着奴婢不管的。”
“你这两日再去躺城东，将纸上所写之事交于那鳏夫，纸上之事，若他肯，那最好。若是不肯，给足了银两，封好口。”
“奴婢知道了。”
“至于扶榆，该头疼的应该是沈云歌，与我何干呢？你做好自己的便是，该收拾她的时候，我自会动手。”
不会久了，兜兜转转这几个月，是该做点正经事了。
梧桐苑
沈云歌才处理了沈云唤的事，便匆匆赶来，还没进门便有器物落地破碎的声音传来，院中的婢女都瑟瑟发抖，一个个低着头，默默加快手上的动作。
“这药都喝了两个时辰了，怎么还是一点用都没有？哪个庸医开的药，看我不把他药铺拆了！”
厉宛此刻大半张脸红肿，喝了药后不但没有消肿，反而更加瘙痒难耐，浑身难受，全身长满疹子，想抓哪都不行。
沈云歌进门时，曲舟正蹲在地上收拾被厉宛打翻的碗和被推倒在地碎成渣的铜镜。
沈云歌挥了挥手，万里协同曲舟将东西收拾好后便赶忙退下。
“小姨，这药都是爹爹特地叫大夫开的，必定有用。你别急，过两日定能见效。”
沈云歌抚上厉宛双肩，轻声安慰着。
“如意，老爷算是抛弃我了，你都没见着他今早的模样，你说，若是往后他再也不来了，可怎么办？我怎么啊？”
厉宛却没有因着沈云歌的到来而冷静下来，而是转身揪着沈云歌的衣袖，满脸惶恐与不安。
看着沈云歌这张与沈峰有五分相似的脸庞，厉宛更无法忘却今早沈峰睁眼看到满脸疹子，面部红肿的自己时，吓出的惨叫声。
沈云歌反手按住厉宛：“小姨！冷静些！还没到那一步，不过是你身子比寻常人差一些，好好调理便是，别胡思乱想。”
说着，转头冲着外头等待的曲舟道：“曲舟，再去盛药来。”
外面的人得了令，便往厨房走去。
“如意，你不懂，原先今年沈氏年宴，老爷已经要带我出席了，可如今……老爷只说要我好好养病，再不提半句年宴之事。我好害怕！”
“年宴……”
沈云歌眸光昏暗，仿佛想起了什么，“柳如音这个贱人，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看来真的是嫌命太长了些！”
厉宛还未缓过神，也不懂沈云歌忽然提起柳如音的目的。
“小姨，你别怕，你只需好好养着即可。年宴既能是她沈云嘉的时机，胃未必不能是我的。你放心，待时机成熟之时，一切自会按照我们预想的发展。”
“数月布局，这次，说什么也要沈云嘉扒层皮！”
厉宛听得云里雾里，唯有那句稳住，是厉宛真的听进去的。
这日夜晚，沈云嘉才用过晚膳，想着在院里走走消食，青崖便急急忙忙从外头跑来，发髻凌乱。
“青崖姑姑，这是怎么了？”
沈云嘉忽然心跳加速，一股猛烈的刺痛感传来，她却来不及查看自己的身子，拉着青崖焦急的询问。
“夫人原是在账房理账的，想着起身歇会儿，却在起身时，昏倒在地。老爷今日陪着老夫人外出上香还未归家，现下夫人身边只有周妈妈，奴婢才急着赶来，请大小姐过去一趟！”
沈云嘉一听，匆忙喊了扶桑，便随着青崖往出主院的方向赶去。
【不对，不对，时间不对啊，母亲这个时候应该还好好的才是。况且，况且这一世我早有交代，母亲用的物品也经过筛查，怎么会，怎么会……】
沈云嘉出了院子便小跑着，马不停蹄往主院去，途中发簪掉落也来不及顾，每走一跑一步都觉得脊背发凉，腿软了好几次，拐弯处还险些摔倒。
进入屋子时，万容的首饰已被摘下，换上了寝衣，周妈妈站在窗边，大夫正在为万容把脉，时不时面露难色。
沈云嘉大气不敢出一口，小步靠近万容的床榻。
这样毫无生机的面容，沈云嘉从前也见到过，自己出嫁前也曾日夜照顾万容，万容病得重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脸色。
手心里的冷汗一阵一阵的冒出，沈云嘉紧紧盯着万容，总觉得耳边有东西嗡嗡叫。
大夫收回了手，沈云嘉及忙上前：“大夫，怎么样，母亲这是怎么了？”
“小姐不必紧张，夫人这是操劳过度，休息不当，只要多歇会便好，并无大碍。不过，日后也要少些操劳，否则长此以往，对身子总是不利的。”
听了大夫的话，沈云嘉还是不太放心，又追着问了句：“只是操劳过度？没有其余的症状了？风寒什么的，也没有？”
前世一切不幸的源头，都是万容得的那场风寒，如今大夫说不是风寒，沈云嘉心中是欢喜打过担忧的。
至少说明，万容并未出事，不会出前世那样的事。
“小姐且放宽心，老夫行医多年，夫人的症状，绝非风寒。只是切记好生休养，平日里也要少劳心劳神，一切病痛都会解了的。”
看着大夫给万容施针，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万容便悠悠转醒。
大夫又给万容把了脉，确定无碍后，冬青才将大夫送走。
沈云嘉一言不发，默默拿着手帕擦拭万容的双手，期间不肯抬头看万她，眼角的红润还是没能躲过万容的眼睛。
万容抬头，拉住沈云嘉的手：“母亲这不是没事了么，别担心了。瞧你，都成什么样了？”
万容抬头拨开沈云嘉额前的碎发，即便自己此时此刻眼皮厚重，睁眼都觉得困难，依旧舍不得沈云嘉因自己难过。
“大夫都说了，您是操劳过度，女儿已经吩咐了周妈妈和青崖，将查账的日子改了，往后可不能再如以往一般操劳了。”
沈云嘉佯装气恼，手上的动作依旧不变，擦完手也不忘捻好被角。
“好。”
沈云嘉陪了万容许久，即便万容已经睡去，沈云嘉也是确认了好几回后，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主院。
然而从万容醒来到沈云嘉离开，院子里也只有母女二人，别说沈峰和沈老太太，便是连个下人都没来，仿佛主母病倒与他们无关一般。
沈云嘉早已看透这个所谓的家，却止不住为万容惋惜，临走时也只是告诫青崖仔细照顾着。
出了住院的屋子，一下子没了炭火，周遭的寒气蜂拥而至，扫过沈云嘉脖颈时，令主仆二人不由得颤抖。
一路上，沈云嘉一言不发，两人借着月光和扶桑手上的灯指明前路，整座府邸寂静极了。
回到栖霞院后，沈云嘉睡前总觉得心慌，眼神时不时往窗户方向瞟，一有风声便迅速看向窗户。
然而窗户叫扶桑关得紧紧的，只是偶尔透点风进来罢了。
给沈云嘉梳完头，扶桑也瞧见了沈云嘉的举动：“小姐多次望向窗户，可是还有事要吩咐奴婢？”
沈云嘉赶忙摇头：“没事，熄灯吧。”
话音刚落，窗外便有了响声。
扶桑第一反应还是警觉，却再看到窗外人影时，迟疑了会儿。
“你先下去吧。”
即便知道这人不会伤害沈云嘉，扶桑仍旧不解，却还是听命退下：【小姐与太子真是奇怪，白日为何不见，偏要深夜了来此。堂堂太子，总不能不愿给小姐一个名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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