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年宴（三）
万容一惊，满脸不可置信，而万里的话，也恰好被赶来瞧热闹的的众人听见，一时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水面的扑腾没有停止，偶尔还会传出一点声音，可声音却被身体撞击水面的声音掩盖，忍让无法靠着声音辨别真人。
“还愣着干什么，救人啊！”
万容几乎是用吼的，双眼猩红，花容失色。
家丁都聚集在外头或者宾客身后，沈云歌朝着身后之人递了个眼色：“阿木。”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跟在沈云歌身边的，那名个头高出沈云歌大半截的婢女纵身跃入湖泊，水面翻腾的声音愈来愈大。
“这好好的，人怎么会落水呢！”
“这也太吓人了吧！”
此处昏暗，宾客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着，压根不知道身边人是谁，却还是忍不住谈论。
那名被唤作阿木的女子，进入湖泊后，对着那恰好抬起头的，落水的“沈大小姐”后脑一按，将他的头再次按回水中。
掉落湖泊后，身上的发饰随着挣扎尽数脱落也是有的，阿木并未起疑，而是咬牙切齿：“二小姐吩咐下去了，要让您好好体会体会这水中生不由己的滋味。您这么快起来，奴婢的差可不好办呐！”
水中的人再次被按回湖泊里，鼻腔忽然灌入一阵混杂着泥沙的水，眼泪直接从眼角流出，混在湖水里。
水中的人不甘心，一次次想要挣脱阿木的牢靠，一次次抬头，却又被阿木按回水中，身上已然布满了泥沙。
但在昏暗的环境中，阿木压根没瞧见那人的模样，仍旧一个劲的将人压回水中，同时伴随着拳打脚踢。
期间阿木觉得打在那人身上时，感觉不太对劲，总觉得不像寻常管世家小姐的身体，却转眼一想，无非是在水中感知出错罢了，继续干着沈云歌吩咐的活。
家丁听了万容的呼喊，也加入了拯救“沈云嘉”的行列里，几个家丁好不容易抓住了“沈云嘉”的手臂，想要将人拉上岸时，却发现无论如何使力，水里的人依旧固定不动。
而且头还一直沉在水面底下，及时有一瞬间抬头，却又很快埋入水底。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大小姐，您到底是怎么了？”
而回应这个家丁的，只有不断扑腾的水声。
身边另一个家丁大手一挥：“别管了，先把大小姐就上岸再说。要是晚了出了什么事，可不是咱们能担待得起的！”
原先说话的家丁觉得有道理，两人一人一只手，拉着水中所谓的“沈云嘉”往岸上方向走。
阿木将手伸入水中，嘴上大喊：“大小姐别急，大小姐快些起来，婢子们来救您了！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呀！”
阿木的话说的没头没脑，宾客们全都听见了，却一脸无知。
“什么想不开？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想不开呢？”
“方才见沈大小姐，不是还好好的吗？还能与洛河二夫人相谈甚欢呢！”
“我看八成是知道自己婚假无望，想要自戕了此残生，不巧被人瞧见了。如今，还不愿面对咱们呢！”
议论的声音传遍周遭，万容却在听了阿木说的话后，松了口气，原先吓得脖子上爆起的青筋也消了下去。
青崖见万容的模样，似乎也明白了，扶上万容后背，贴心的为万容顺气，嘴里小声嘟囔着：“不是大小姐便好，不是大小姐便好。”
万容倒是谨慎，抬手阻止了青崖要说的话，主仆二人便这么相互依靠着，看着阿木和家丁们将落水的“沈云嘉”打捞起来。
站在沈峰附近的宾客们一改往常安静沉默的常态，主动问上沈峰：“相爷，这落水的怎会是沈大小姐呢？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会如此想不来？”
“难不成真是外头说的，大小姐于家族无益，家族要舍了她，她自己想不开不成？”
“糊涂啊，好好的人，即便是下嫁，也比就这么死了好啊！”
沈峰皱着眉，盯着那昏暗的前方，心脏跳得愈来愈快，好似要冲出胸膛般，无论沈峰如何顺气，依旧难以压制。
阿木虽说嘴上喊着拯救，却在手伸入湖泊里后，将水中人的脖颈按住，一个用力，将脖颈死命压在水下。
水中之人本就被两个家丁拉住了两只手，如今脖颈连带着头又被阿木死死按在水下，任凭他有再大的力气，也无济于事。
沈云歌扶起了万里，从湖泊边上回到沈老太太身边，一个劲的抹着眼泪：“好好的，姐姐怎么会这么想不开呢？”
沈老太太自然是见不得沈云歌哭泣的，掏出手帕拭去沈云歌的泪水，全然不顾那扑腾的水面，仿佛那水中的，是与自己毫不相干之人。
恰巧万容转了头，月亮透过厚厚的云层将月光洒向大地，万容便借着月光，将沈老太太眼底的冷漠无情尽收眼底，本就冷淡的心，更添上了几分寒意。
“祖母。”
沈云歌还在微微抽泣着，眼角微红，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诶呦，二小姐快别哭了，这大小姐想不开，你可要以她为戒呀！不论今晚之事如何，咱们沈家，可都要靠你了！”
也不知赵氏是否故意为之，“沈云嘉”人还在湖里，她便一副“沈云嘉”今日必死的语气，听得沈老太太也闪过一丝丝不满。
沈云歌哭得差不多了，开始剧烈咳嗽，声音传到湖泊里的阿木耳中。
她放开了“沈云嘉”，那水中的人已经被水呛到得失去了意识，垂落着头，任由几个家丁将人拖上岸。
沈云歌第一个冲上前，甚至将前面的万容也挡掉了。
被拖上来的“沈云嘉”头发凌乱，衣裳微微敞开，头上满是湖泊里的泥沙和杂草，发髻全都散了，长发覆面。
万容上前后，心中扔有一阵疼痛，“青崖，点灯。”
青崖得令后，本想从身后赶来的婢女手中接过灯，却不料事出紧急，身边之人都是空手而来。
青崖只好自己走出人群，到前厅去灯。
沈老太太拍了拍胸脯：“救起来便好，救起来便好。来人啊快去请个大夫来看看，整日净给府中惹事，快去！”
赵氏抚上沈老太太手臂：“老夫人别担心，人救起来便好。只是这大小姐好好的，怎么会掉到湖泊里呢？”
沈老太太才松了口气，顾不上赵氏，看着青崖打着灯走向从水里捞出的人，万容则是跑向那个在万里身边，却一言不发的人影。
万容顺路捡起原先躺在万里身边的灯笼，提起环视四周，万里身边果然躺着个人。
正想凑近些瞧个清楚时，手中的灯也不知怎的，一下子灭了。
万容寻着方才见着的身影，揪住了地上之人的衣裳：“来人，这有个人，将她拉出来。”
万容一声令下，才从水里出来的家丁相互搭着，便将那人挪到了有光亮的地方。
沈云歌将众人的反应和万容的举动尽收眼底，视线穿过围观之人，直直望向柳如音。
“你说，这是出了什么事了？姐姐怎会落水？”
沈云歌拽着万里衣袖，将人拖到沈老太太面前。
万容也恰好将原先倒在昏暗处的人拖到沈老太太附近有光亮的地方。
定睛一看，可不就是柳如音身边的听儿么，柳如音一直跟在沈峰背后，对里头的事原先也没多在意。
是沈峰看了地上之人，认出了听儿，侧身看向柳如音时，柳如音才顺着视线空隙见着了躺在地上的人。
“听儿！”
柳如音一惊，饶过沈峰便跑到听儿身边。
沈云凛看着这个从自己眼前跑过的人影，有种熟悉的感觉，却又很快散了。
“她还活着，只是昏倒。”
万容蹲下探了探听儿鼻息道，“万里，你不在二小姐身边伺候，来这里做什么？”
万里从身后取出一件披袄，颤颤巍巍开口：“小姐方才饮酒是不慎洒到衣裳上，婢子担心小姐受寒，特回院里，为小姐再取件袄子。这条路离前厅近，婢子才走了这里。”
万里停顿后见众人没有开口制止，便继续：“只是路过时，忽然听见……”
“听见什么！”
沈峰本就对哭哭啼啼的人没什么耐心，何况今晚年宴，闹出这样的事，让自己实在没脸。
万里被吓得颤抖：“婢子听见，听儿与大小姐争夺不休。本想上前查看，却只听见湖泊里水花四溅的声音，还有听儿，似乎是被大小姐推开撞到地上了。”
“大小姐与听儿有什么好争执的，你莫不是听错了？”
万容见柳如音亲自给听儿擦拭面部，盖上披袄，想着她应是顾不上这几人，索性代她问了。
“主母明查，天色已晚，婢子也瞧不真切，只是两人说话间提及对方身份的字眼。听儿似乎是在斥责大小姐违背诺言，大小姐不认，二人才争执推搡。”
宾客们的神色各不相同，洛河一脉大多等着看沈氏长房的笑话，沈峰自从听万里句句不离沈云嘉时，衣袖下的手便攥紧了几分，面上阴暗，让人隐隐感受到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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