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昭以日

纵使他费尽心机筹谋都无法否认，在这段并不美好的感情里他才属下位，决定权一直在“卑贱”的瑟瑟手中。

凌七领其他人离开时，瑟瑟房间的门依旧紧紧闭着。

他想寻个由头去见见她，告诉她自己将雪团洗得十分干净，她见了一定很欢喜，说不定还会夸自己能干。

下次再见不知又是什么时候了，或者……他可能没有下次。可惜他还没来得及问一问瑟瑟，如今的他是否成为了她眼中有用之人。

他侧头看向那扇紧紧闭合的窗子，垂眸敛住眼低的情绪走出院子。

见临霜阁终于清静了，扶芳端着些清淡的小菜推门进屋里，一眼便看见瑟瑟端坐床头，放下的床幔挡住她大半身影让人看不清神情。

“夫人，该用晚膳了。看您中午就没吃多少，我便叫厨房做了些清爽可口的菜，还特意加了一份汤，您尝尝。”

床上的人没动，声音有些颤抖着说:“扶芳，我不想吃饭，你能不能帮我拿一面镜子来。”

“是。”

扶芳听她语气不对，心中猜想可能出了什么事，连忙将手中的饭菜放下去拿镜子。

她捧着一面小铜镜轻声问:“夫人，奴婢可以过去吗？”

“嗯，你过来吧。”瑟瑟应道。她起身走到梳妆台前，侧身对着台上的镜子坐下。

碍事的衣服被褪去，她伸手拨开发丝露出后颈上的印记:“你来帮我用镜面照一照，我自己看不清。”

扶芳走近，哪怕她已做好心理准备，也不免被吓了一跳。

“夫人……你的颈上……”

“很丑，吓到你了，对吗？”

瑟瑟冷不丁笑了一声，她想安慰扶芳却不知如何开口。被人看到后颈上那两个字令她无比羞耻，往日的锐气在此刻被磨得一干二净。

她想起身逃离时，扶芳却说:“不是的，不丑。”

扶芳将铜镜离近些，那图案便借着她手中镜映照在梳妆台上的大铜镜中。

她在瑟瑟耳边安慰道“夫人您看看镜子里，不丑的。”

瑟瑟回头望向镜中镜，在她雪白修长的后颈下一块骨头微微凸起处赫然出现一块朱红色的图案，并非她所以为的“裴昭”二字，并非是谁的名字，而是一轮鲜艳的红日，宛若一颗燃烧着的心脏般在她身上跳动着。

“怎么会……”

天时泰兮昭以阳……怪不得裴昭说他刺下的是他自己的名字，昭字本就有太阳光辉之意，所以他在自己身上留下的刺青是一轮太阳。

“夫人，你看到了吗，不丑的。奴婢方才只是有些担心，这样的刺青一定很疼吧，您近几日可千万不能沾水，更不能沐浴。”

扶芳絮絮叨叨了一会儿，看瑟瑟神色黯淡自觉停下了。

方才只有公子进过这间屋子，这个刺青定然是他留下的。那图案的含义明显到扶芳也能猜出他在夫人身上刺这个是想宣告自己的地位，可夫人显然十分不情愿。

她不知该如何安慰瑟瑟，只好劝道:“您多少用些晚膳，不然身体受不住的。”

“我们都很担心您，夫人。”

“扶芳……”

瑟瑟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拢好衣服便听话地去餐桌前用了些汤羹。

她不想让扶芳她们担心。

这些婢女既然跟了自己，便是将身家性命都搭在自己身上，从此与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她这个做主子的率先倒下，她们又该怎么办呢？

瑟瑟在心中默默告诉自己，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她身上背负的不仅是师姐的仇，还有这些小丫头的信任与命运。所以她不能颓废，更不能胆怯。

想通后，她又振作了些，刻意不去留意后颈的刺青，精神一日比一日好了。

扶芳看在眼里心中十分高兴，她想着等夫人彻底好利索以后便陪她去散散心，让她能淡忘之前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约莫半月后，瑟瑟领着扶芳与青禾在花园的池塘喂鱼。她一改病容打扮得秀丽清新，美得令人心惊。

她前几日又去了一趟傅雪柔的院子，装作胆小心慌的模样特意嘱咐她千万不要再给春桃送汤了，万一出了人命她可承担不起。

傅雪柔如她料想般不屑道，春桃不过是丫鬟有幸才做了通房，卖身契还被她牢牢攥在手里，死了便死了，裴川怎会因为这等小事不悦？

瑟瑟假装被安抚住了，没再说什么。她目光扫过来往的下人，敏锐发觉有个面孔曾在春桃身边见过。

想必春桃已经迫不急待了。

纤纤玉手捻着几粒鱼食扔进湖中，引得一众鱼儿疯狂上游争抢，原本平静的湖面一时被搅得乱作一团。

瑟瑟欣赏着鱼儿争食的画面，不一会儿便有些腻了。扶芳问她可是要回去时，她却摇摇头继续往园深处走。

此处下人越来越少，环境也更加安静清幽。她停下脚步，兀自道:“妹妹可愿露面一叙？”

“你怎知我在此？”

假山后响起一道尖细的女声，春桃缓缓走到瑟瑟面前，“你如此大费周章引我来，是想做什么？”

眼前人面色发白，双颊微微凹陷，活像个久病不愈的妇人，哪里还有先前小家碧玉的颜色？

青禾被她吓了一跳，有些害怕地看了看四周，躲到扶芳身后。倒是瑟瑟和扶芳意识到春桃这般模样定然喝了太多掺药的补汤所致，便并没表现出多少惊讶。

“是你自己想来见我，又怎么能说是我大费周章引诱呢？”瑟瑟看着她，道:“这才半月未见，妹妹怎么如此憔悴，脸色竟比我这个病人还差。”

春桃恨恨地咬牙:“你既知情又何必问我，难不成是特意找我来看笑话？”

瑟瑟摇了摇头:“当然不是，见你这样我也于心不忍，此次便是想来帮妹妹的。”

“帮我？”春桃像听到什么笑话般咧开嘴，“你与小姐站在一起，怎么可能帮我？”

话落，她像是想到什么般刹那间脸露惊恐，“是不是小姐派你来的，她又想怎样对我？明明我已经听她的吩咐乖乖喝补汤了，她到底还要我怎样？！”

春桃崩溃地跪在地上哭泣，发泄着隐忍多日的情绪。自从被选定成为通房后她便时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身边都是傅雪柔安排的眼线，那一碗接一碗的补汤更是催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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