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孽缘
青禾洒扫了院子，又煮了茶给瑟瑟送去。刚进门便被扶芳拦下，扶芳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夫人睡了，你先端走吧。”
“啊？夫人怎么近日如此嗜睡，可是身体不适？”
听她一说，扶芳也担忧道：“我本以为是春困秋乏，可夫人一直嗜睡确实不似寻常。你在院里候着，我去请府医来看看。”
青禾点头送她出门，看凌七还直直守着，柔声说：“凌七，你进来坐一会儿吧，我煮了些茶。”
他没动，问道：“扶芳去哪儿了？”
“扶芳姐姐去请府医了，最近夫人过于嗜睡，想是身子弱要调理调理，等……”
凌七还没听她说完便利落走进院中，看那扇安静闭合的窗他便知瑟瑟还没醒，像只大狗似的静静等在门前。生怕吵到她，又担心得不肯走，那一脸的凶相把白菱都吓了一跳。
她压低声音问凌七:“你不是在门口么，怎么跑这来了？还做出这副罗刹样子，怪吓人的。”
凌七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固执地立在原地，只等府医来了才有反应。
凌六随裴昭去了西北，他择被安排留下守家。看似是护卫府中秩序，实则是留意着瑟瑟的安危。
春桃小产一事也有他的手笔，毕竟凌七除了执行任务外一颗心都系在了瑟瑟身上，她说东他就不会向西。
不过除了自己的私心外，他还得到了裴昭默许。
傅家自从与裴家结亲后便有些蠢蠢欲动，想搭着裴家攒下的人脉积累声望。原本裴川是默许的，傅家如今与他算盟友，日益兴盛与他百利而无一害。
直到裴昭手下的探子来报，傅雪柔哥哥傅铮私下偷偷参与了皇子夺嫡之争，当着许多世家子的面押宝三皇子。
这触犯了裴昭的底线。
虽然他还没来得及与裴川商议此事，却也在暗中派人仔细盯着傅家的一举一动，见他们有不轨之心便能提前出手阻止。
裴家以战功起家，从他曾祖父起便是一脉的纯臣，正因如此他们才能在风云变幻的朝堂中占据一席之地，哪怕如今辉煌不似从前，却也在城中具有强大号召力。所以他绝不能容忍傅家的人打着裴家的幌子妄议朝政、收买人心。
瑟瑟此举正好在误打误撞间助了他一臂之力，是以凌七于公于私、于情于理都会全力助她。
府医气喘吁吁地跟着扶芳进门，他一大把年纪又被扶芳拉扯着一路跑来，没扭到腰就算是万幸了。
凌七将人拦在门外，等扶芳叫醒瑟瑟后才放他进去诊脉。
府医的手指隔着帕子搭上瑟瑟脉搏，他皱眉思索片刻，惊喜道:“恭喜夫人，您这脉象显然是有身孕了啊！”
“身孕？！”
屋里的主仆四人异口同声道，她们以为夫人嗜睡是体弱所致，怎么也想不到她是怀了孩子。
瑟瑟抽回手，冷冷看着府医，“之前请你演了一出小产的戏，如今医者又诊出我有孕，莫不是你入戏太深？”
她抚上自己肚子的手还在微微颤抖，这一切都太过凑巧，巧到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腹中真的有了裴昭的子嗣。
“老夫怎敢胡言乱语，夫人您的脉象滑而有力，应指圆滑，当真是喜脉无疑啊！”
耳边响起“轰”的一声，瑟瑟什么也听不清了。
老天为何要在最不合适的时机给她一个孩子，带有裴家骨血，若真让这孩子出世，她怕是要永远与裴昭、裴家，纠缠不清了。
她这种背负深仇大恨，满腹心机把自己都算计入局的人，怎么能抽出精血养育一个孩子，怎么配为人母？
看她脸色刷一下变白，扶芳登时清楚了她心中的顾虑。
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若是执意保下，夫人的计划便要彻底毁了。
“大夫，我送你出去吧。夫人不过是体弱受寒，加上多少劳思才会身体不适，劳烦你回去后配几副安神的药送来。”
扶芳掏出一包沉甸甸的银子塞给他，还不等人反应过来便急忙往外撵人。
一直守在门外的凌七看府医匆匆出门，以为是瑟瑟生了什么重病，长身拦住扶芳便问:
“夫人究竟怎么了？”
此事事关重大，扶芳不敢宣之于口，扔给他两个字便回屋了。
“重病。”
凌七心中一紧，瑟瑟怎会重病？明明前两日还在这院里煮茶赏花，甚至能单手拎起雪团，如今却身患重病，打死他也不信。
奈何自己身为侍卫不得进夫人房中，急得快在院里转圈了。
能让人在短短数日就病入膏肓的，只有毒药。难道夫人被人下毒了？
不，厨房送来的膳食都经过了他试毒，应是没问题的。至于诅咒那些歪理邪说更是无稽之谈，他沉思之际，瑟瑟推开了房门。
凌七迫不及待走近，仰视着台阶上面目红润秀美的人开口道:
“夫人，您可还好？”
瑟瑟漠然点头，一反常态地没有讲话。
凌七的心又揪起，“您身体若有不适之处一定要告诉小人，无论您需要什么药……”
“那我要堕胎药。”
“您说什么？”
凌七愣愣地看着她，原本杀伐果决的脸竟有些呆滞。
“我说，我要堕、胎、药。”
凌七的心彻底沉到谷底。
他一方面为瑟瑟并非身染疾病而暗自松了一口气，可这突如其来的“喜讯”以及瑟瑟的态度却让他不知所措。
他眉头紧锁，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小心翼翼地询问：“夫人，您确定吗？这……这可不是小事。”
瑟瑟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可忽视的决绝道：“是，我确定。”
扶芳搀扶着瑟瑟，早就预见了这个结果。
青禾与白菱两人低着头，不忍面对。哪怕方才在屋内瑟瑟已经将这事掰开揉碎说得很清楚了，她们还是克制不住得心疼。
这是夫人的第一个孩子啊。
凌七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悲伤，他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就是执行命令，无论瑟瑟做出什么决定。
“好，”他听见自己暗哑的声音答道，“小人即刻去给夫人拿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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