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旧账
“没有，我只是……太开心了。”
若能一直这样多好，瑟瑟不记得阴谋算计，不记得前情仇怨，一心只和他在一起。
裴昭打算等明年初春，他便请最好的绣娘做上一身上好的嫁衣，风风光光地办一场扶正礼。
“哦……”
瑟瑟摸不透他的心思，干脆闭上眼睡去。深夜，昏昏沉沉的梦里，她恍惚听到身边的人动了。
床边隐约传来寝衣摩擦肌肤的声响，本该入睡的男人披上衣服，轻手轻脚地下床推开房门，寂静的庭院里即刻响起一阵男人咳嗽声。
雪山那趟回来后，裴昭内里的病症愈发严重，平时虽不显，可他自己能感受到身体不似从前般爽利了。
好在胸腔里那颗心还跳着，尚未衰败。
裴川彻夜未眠，拟好书信便差人快马加鞭送到茗杨。
那群老东西得了裴老夫人的暗示，早就蠢蠢欲动，巴不得立刻将子嗣打包塞到裴府里。
他全神贯注地握着笔，头也不抬唤道:“来人，斟茶。”
门外有人殷切地应了一声，春桃放慢脚步走到他身侧，小心地为他斟满一杯茶。
她细心地将茶水递到裴川嘴边，柔柔出声:“公子，请用茶。”
“好，放下吧。”
裴川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子，忽然转头看向春桃，微微皱眉:“你熏香了？”
“是，公子可是觉得不好闻？不如妾去换一个香……”
“不必，”裴川抿了一口茶，“你身上味道太浓，有损茶香，以后换个人奉茶吧。”
春桃勉强一笑，不甘心地试探:“公子不喜欢，妾以后便不用熏香了。您许久都不召见，今日好不容易能为公子奉茶，妾不愿假于人手。”
她言辞恳切，似有万般不舍，换做旁的男子，哪怕再不喜也定不忍心驳了人的面子。
裴川掀起眼皮，淡淡瞥了她一眼，“你若喜欢奉茶，不如我将你送到祖母那儿，她爱茶，也能成全你一片好心。”
春桃那张红润的脸刷一下变白，她清楚老夫人多么难伺候，忐忑开口:“不、不必了，妾只想侍奉公子。”
“退下吧，日后没我召见不许打扰。”
“是……妾告退。”
春桃忙不迭退出屋子内，劫后余生般喘息不已。
她怎么就忘了这男人连自己的正妻都能毫不犹豫舍弃，自己这些妇人家手段对他毫无作用。
自从瑟夫人走后，她便再也没被召唤去给裴川念过书，原以为熬过了傅雪柔她便能出头，没想到裴川压根没拿她当妾，或者说，他都没拿她当过女人。
身旁的丫鬟见她一脸不悦的从公子房里出来，生怕说什么话惹她生气，只敢小心跟在春桃身后，不料此举却引得春桃训斥:
“你哑巴了，不言不语不声不响，你还当我是主子吗？”
小丫鬟扑通一声跪地，惶恐道:“姨娘息怒，奴婢不敢多嘴。”
“没眼色的东西，滚下去！别在我身边碍眼。”
她劈头盖脸将人斥责了一顿犹嫌不够，干脆将人骂走，自己朝着翠华苑的方向走去。
先前最是热闹的院子冷清清，她嗤笑一声，不由想到墙倒众人推，傅雪柔也有这一天。
“让开，我要见夫人。”
春桃摆出主子的款儿，咄咄逼人的模样让傅雪柔院里的婢女不敢有疑，恭恭敬敬将人迎进门。
入目一地碎瓷片，华贵的纱帘破破烂烂挂在墙上，整个屋像遭了贼一般乱。
傅雪柔端坐在镜子前，毫无察觉有人进屋，她披散着长发，口中含糊发出不成调的声音。
难道她在唱歌？
她不是天生的哑巴，被毒哑的喉咙尚且能出声，只是那如热水沸腾的咕噜声，实在难听又渗人。
春桃忍不住讥讽:“小姐好兴致，成了哑巴还有心思唱歌，真令奴婢佩服。”
镜边人立即回头，两只眼睛狠狠瞪着春桃，有无限仇怨却开不了口。
被她打骂惯了的春桃如今畅快无比，也不管她还是裴川名义上的妻子，后院的女主人，身姿款款走到傅雪柔面前，一脚便踢开她的木凳。
“呜……嗬啊！”
傅小姐狼狈跌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几块碎瓷片扎进她手臂上。她两只手也被瑟瑟废了，连护着自己的能力都没有。
“哈哈哈，奴婢不是有意的，小姐，站起来呀。”
“……嗬呃…”
“你说什么？”
如今居高临下的人像打量猫狗般打量着傅雪柔，笑吟吟地把从裴川那受的憋屈统统发泄到了她身上。
“敢骂我贱人，”春桃伸脚挑起她的脸，忽然大笑不能自抑。
“如今是我站着，你趴着，风水轮流转啊。”
“若早知如此，你一定后悔极了当初强行指我做你的陪嫁丫鬟，让我跟你一同入府！”
春桃附身，抓起傅雪柔的头发恨恨说:“都怪你！一切都是你害的！”
“老爷太太明明府中大喜，应了将适龄丫鬟外放出去，你为何要攥住我的身契，不肯放我走？！”
提及此事，一向装乖扮柔弱的春桃也疯癫起来，“我从小伺候你，原以为你能念着旧情放我回家，我也算有个善终……可你不舍得啊！”
“你使唤我使唤习惯了，把我当成趁手的工具带到裴家，后又打算借我的肚子生下长子巩固地位，你真以为我会任由你摆弄拿捏？！”
傅雪柔在她手下拼命挣扎，恨不得张口去咬她，可惜她这点动静丝毫无法挣脱春桃的手，只能屈辱地听着春桃这个贱婢抱怨。
“呵呵，反正你成了哑巴，我也不怕告诉你。”
春桃得意洋洋道:“蠢货，从一开始你就被骗了，我可没有过孩子，你千盼万盼的长子，不过是一块棉花垫子！”
“你知道为何，为何我怀不上孩子吗？”
“因为裴川！裴川根本内碰过我！”
她手一松，傅雪柔便毫无防备地摔在地上。
“你自己选了一块冰坨子嫁，自己捂不热也连累了我。傅雪柔，你毁了我一辈子！”
倒在地上的人艰难抬头，几乎不成人样的脸朝她露出一个挑衅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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