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圈套

远在千里之外的裴昭还不知道瑟瑟已被他人夺了去，他自一心扑在平乱上，盼着早日镇压三皇子的逆党还天下太平。

毕竟天下太平了，俞城便能安稳。俞城安稳，他便能与瑟瑟安度余生。

帐里的烛火跳了跳，把裴昭的影子投在帐壁上，又长又瘦。他指尖按在舆图上，指腹蹭过纸面，带起一点细微的沙沙声。

"傅铮的人这几日没动静。"裴昭开口，声音不高，帐里的几个人都静了下来。

"斥候回报，清河谷北口这三天只见过零星的樵夫，不像是藏了兵。"

裴川坐在对面，手里转着个空茶杯，杯底在案几上磨出轻响。

"越是没动静，越得当心。"

他抬眼看向裴昭，眉头皱着，"傅铮不是急性子，先前与他交手多次你也该清楚，这点耐心他有。"

旁边副将插了句："要不分两队？一队往清河谷探探，一队在周边村镇外扎营，互为照应。"

裴昭摇头："分不得。我们总共就五千人，万一对面突然增派援军，我们不占优势。"

他俯身凑近舆图，指尖点在镇边西南的一片林子，"这里是傅铮的粮道必经之地，前些日子让贺兰青带了五十人去设卡，按说这时候该有消息了。"

帐帘被掀开，冷风灌进来，吹得烛火矮了半截。

贺兰家的亲兵跑进来，脸上沾着泥，喘得说不出话："副...副将他...被...被劫了！"

裴昭猛地直起身："怎么回事？"

"我们在林子里埋了伏，等着截粮车。谁知道叛军早等着了...副将让我突围报信，说对方不止一千人。"

裴川把茶杯往案上一放，瓷片碰出脆响："他故意露粮道给我们看，是想引我们分兵。"

裴昭没说话，走到帐门口，望着外面黑沉沉的天。月亮被云遮着，连颗星星都看不见。

"贺兰青带的是精锐，能让他折进去，三皇子这次是下了本钱。"

他回头，"周副将，你立刻带人去接应，能救回一个是一个，别恋战。"

周副将应了声，立刻带人出营。

他走后，帐里只剩裴家兄弟和两个老将领。

那两个将领是一路打仗过来的，见得自然多些。

其中一个姓陈的叹口气："他们这招够阴的，明着是粮道，实则是陷阱，就等着我们往里跳。"

裴昭重新坐下，手指在舆图上慢慢划："他要的不是那五十人，是想让我们乱。"

他顿了顿，"三皇子主力还没动，傅铮在外面折腾，是想耗我们的锐气。"

裴川："明天我带一千人去镇外佯攻，看看他们反应。你在营里守着，别让傅铮钻了空子。"

"不行。"裴昭抬头，"你得留着。想必傅铮早就军营中运筹帷幄的是你，你一出去，他肯定会扑上来。"

他想了想，"我去。我带五百人，就到镇外十里扎个小营，动静别太大，看看三皇子会不会分兵。"

裴川皱眉："五百人太少了，真遇着事，撤都难。"

"就是要少。"另一将领沉声道，"人少，他才敢派人来。他一动，我们便能趁机探出他的底细。"

“没错，”裴昭看向陈将领，"您带三百人，藏在我后面三里地，我要是真被围了，您别冲过来，往回撤，去报信，让兄长带主力抄他后路。"

陈将领应了："放心，这点分寸我是还有的。"

第二天一早，裴昭带了五百人出发。

天阴，刮着簌簌寒风，打在脸上生疼。

他骑在马上，回头看了眼大营的方向，裴川站在营门口，披着件灰袄子，远远朝他点了点头。

走了两个时辰，到了镇外十里的土坡。裴昭让人扎营，帐篷不用搭太牢，火也只烧了两堆，故意显得松散。

他自己带着两个亲兵，爬上坡顶，看远处失守的镇子。那墙是土夯的，不高，城门口有几个哨兵，看着懒洋洋的。

"将军，不像有防备的样子。"亲兵说。

裴昭放下望远镜："越是不像，越有鬼。"

他看了看日头，"午时了，让兄弟们吃饭，轮流守着，别懈怠。"

正吃着干粮，负责警戒的士兵惊报："将军，西北方向有动静，像是骑兵。"

裴昭站起身，往西北看，远远的尘烟起来了，看得清是黑压压的一片，至少两千人！

裴昭心里一沉："来得比想的快。"他回头喊，"所有人上马，往回撤！别恋战！"

五百人刚翻身上马，景时誉的骑兵已经冲过来了。马蹄声像擂鼓，震得地面都在颤。

裴昭拔出剑，回头看了眼，主力军还没到——按时间，他们早该到了。

"将军，陈老他们是不是..."

"别等了！"裴昭挥剑砍倒冲在最前面的骑兵，"往大营方向撤，快！"

他带着人边打边退，身后骑兵速度快，很快就追上来了。冷箭嗖嗖地飞过来，不时有人坠马。

裴昭护着身后的士兵，剑舞得密不透风，胳膊被箭擦过，血一下子涌出来，顺着袖子往下滴。

退了约莫一里地，前面忽然出现一片林子。裴昭心里一动，往林子里冲："进林子！骑兵不好追！"

刚冲进林子，就听见前面有弓弦响。裴昭心里咯噔一下———林子里有埋伏！

箭从树上、草丛里射出来，猝不及防。他的人一下子倒下十几个。

"这是把我们往死里逼。"裴昭咬着牙，厉声喊道:"跟我冲出去！"

他带头往林子深处闯，剑劈断挡路的树枝，马蹄踩在厚厚的落叶上，发出闷响。

身后的骑兵也冲进了林子，骑兵在林子里展不开，速度慢了些，但人多，还是一点点往前压。

打了半个时辰，裴昭身边只剩不到两百人了。他胳膊上的伤口疼得厉害，眼前有点发黑。

正杀着，忽然听见前面有人喊："将军！这边！"

是陈将领！他带着三百人从林子另一头冲过来，手里的刀上全是血。

"怎么才来？"裴昭问，声音有点哑。

"路上被一小队人缠上，没时间再报信了！"陈将领挥刀砍倒一个敌人，"快跟我走，我知道有条小路！"

跟着陈将领往小路跑，路很窄，只能容两匹马并排走。走了约莫一炷香，前面忽然没路了，是个断崖，下面黑漆漆的，不知道多深。

裴昭心里一凉："这是死路？"

陈将领也懵了："不可能啊，我前儿个还来探过，明明有绕过去的路..."

"路被填了。"裴昭看着断崖边新翻的土，"他们竟料到我们会走小路……"

身后传来景时誉的声音，慢悠悠的，像猫戏老鼠："裴将军，这下没地方跑了吧？"

裴昭回头，正见三皇子驾马而来，身后跟着黑压压的士兵。

"两千人马，”裴昭直直盯着马背上的人，“为了裴某的五百精兵，殿下真是下了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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