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诀别

“瑟瑟？”裴川的声音带着震惊，他上下打量着瑟瑟，“你怎么会来这里？”

瑟瑟将兵符递过去，指尖还在微微发颤：“大哥，此事说来话长，这是镇北军兵符，你先收好。”

裴川接过兵符，指腹抚过上面的纹路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疑：“这兵符你是从何得来，你见过阿昭了？”

“裴昭他旧伤发作，已经……”她顿了顿，想起景鹤那句“已经去了”，喉头又是一哽：“但他让我务必将消息送回来，军中的内鬼是陈松。”

帐内的将领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相信这番话。陈松是军中老将，征战多年，怎么可能是内鬼？

“少夫人，这恐怕是敌军的圈套吧？”有人忍不住开口，“裴将军被俘，您却拿着兵符回来指证陈将军，未免太过蹊跷。”

“是啊，谁知道这兵符的真假？”

质疑声此起彼伏，瑟瑟却挺直了脊背，目光扫过众人：“我所言句句属实，敢以性命担保。”

裴川是为数不多参与裴昭计划的人，他早对陈松生疑，只是苦于无法与裴昭联系。既有人指证，他立刻沉了下脸，厉喝：“去把陈松的亲信请来，就说有紧急军务商议！”

亲兵领命而去，帐内一时鸦雀无声。

片刻后，那人慌慌张张地跑回来：“裴将军，不好了！陈松将军手下的人都不见了，末将派人寻遍了军营都没找到他们的人影。”

帐内一片哗然。自从陈松被“俘”后他手下的几个副将便鲜少露面，这次估计是探到消息畏罪潜逃了。

“裴夫人，是我等有眼无珠，错怪您了。”先前质疑的将领纷纷拱手致歉。

裴川冷声道：“传令下去，即刻搜捕叛党。另外，召集所有将领，商议对策！”

他转身看向瑟瑟，目光柔和了许多：“你一路辛苦，先去偏帐歇息吧。等处理完军中事务我便派人护送你回俞城。”

瑟瑟摇了摇头：“我不回俞城。”

裴川眉头陡然竖起，军帐里的烛火被风卷得晃了晃，将他侧脸的沟壑照得愈发分明。他沉声道："你必须走，这事儿没得商量！"

瑟瑟没想到他会如此抗拒，不禁问:"大哥如此抵触我，难道心中也怀疑我是细作？"

“我并非怀疑你，”裴川往前踏了半步，军靴碾过地面的沙砾，发出细碎的声响，"军营里刀枪无眼，怎能留你在这？"他顿了顿，语气稍缓，却添了几分不容置喙的强硬，"游儿还在俞城，你忘了？"

瑟瑟的肩膀猛地一颤。悯游，她和裴昭唯一的孩子，她被罚出城后还没有见过她，不知道游儿被养在老夫人身边过得好不好。

"自从你走后，她便一直念着你。"裴川放低声音，"你想想，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游儿怎么办？"

瑟瑟的眼圈又红了，手指死死攥着衣襟，指节泛白："可我......"

"没有可是。"裴川打断她，转身叫来侍卫，"去备最快的马车，安排一小队人护送夫人回俞城。"

她离开已成定局，临行前，瑟瑟站在空旷的土地上远远回望一眼。风卷着沙砾打在脸上，远处的军旗在暮色里猎猎作响，将天边最后一点霞光都染得发沉。

她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听着马车碾过土地的声响越来越近。

侍卫提醒道:“夫人，该上车了，再晚些天就黑了，路难走。”

瑟瑟点点头，转身的瞬间，眼角余光忽然瞥见西侧的瞭望塔下立着个挺拔身影。

裴川离得远远的目送她上车，风掀起她的披风角，露出里面素色的衣裙。

马车夫扬了扬鞭子，车辕发出“咯吱”一声轻响。瑟瑟收回目光，弯腰钻进车厢。

“驾——”

车轮转动起来，军营的轮廓渐渐缩小，最后缩成地平线上一道模糊的灰线。

这一路走得格外颠簸。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刺耳的声响，夜里听着远处野狼的嗥叫，心中悲哀。

进俞城城门时，守城的士兵见了裴府的车驾，忙不迭地放行。穿过熟悉的长街，马车在裴府朱漆大门前停下。

侍卫去扣了扣门，朝着里面喊:“属下奉裴将军之名护送夫人回府，请开门相迎！”

“吱呀”一声，沉重的大门开启。管家不可置信地盯着从马车上缓步走下的瑟瑟，问道:“您是…瑟夫人？”

“是我，劳烦你去禀告老夫人，我诚心悔过，已受完惩罚。”

“是，老奴立刻去禀报，夫人您请进。”管家瞥了一眼她身边的将士，立即明白这估计是公子的主意，自然不敢把人晾在门外。

没想到这个瑟夫人如此有手段，闹成那样都能让公子心软。

瑟瑟思女心切，提着裙摆快步往里走。绕过影壁，就见庭院中一个穿着粉袄的小丫头向她奔来，扎着的两个总角随步子晃悠悠。

“游儿！”

“娘，你回来了！”

瑟瑟快步上前，蹲下身张开双臂。悯游脚步顿了顿，迟疑一瞬，忽然“哇”地一声哭出来，跌跌撞撞扑进她怀里：“娘！你去哪了？游儿好想你！”

瑟瑟摸着女儿发烫的小脸，指腹拂过她冻得发红的鼻尖：“冷不冷？怎么穿这么少就跑出来了？”

悯游摇摇头，小手攥着她的衣襟不放：“扶芳姐姐说，娘回来会给游儿带糖人。”

瑟瑟的心像被泡在温水里，又酸又软。她抬头望向庭院深处，老夫人的院子静悄悄的，廊下的灯笼已点亮，映着熟悉院落。

她抱着悯游往内院走，夕阳的金辉透过树影枝洒下来，在地上映出细碎的光斑。怀里的小家伙渐渐不哭了，开始絮絮叨叨地说些府里的趣事。

瑟瑟低头亲了亲女儿的额头，脚步踏在青石上，一步一步走向内院。

裴老夫人静静坐在堂中，保养得宜的脸上平添了几道皱纹，眼神也不复从前凌厉。

边关战事吃紧，裴家两位公子都守在前线，她愁得吃不好睡不好，日日担忧，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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