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台上三分钟（二）

这回是皇帝出来镇场子，他刚才都快要睡着了，总算是轮到自己抖威风了：“魏卿，难道你的祖上，尽是不忠不义之辈吗？！”

魏柏立刻摇头，神情癫狂：“当然不是。我乃河东郡魏氏后裔，祖上也是魏国王族。”他祖上可是显赫的贵族，有官员也有将军，要不然他也不会嫉恨出身不显却处处强于他的韩礼将军。

皇帝的准备好的套子终于有用了：“既然如此，你怎能坐视自己的母亲背上忘恩负义、以死胁迫其子的罪名？你只知顾全母亲，却将先祖的声望都抛之脑后了吗？”

廷尉陈大人继续替皇帝补刀：“你母亲要行忘恩负义之举，你为人子，难道便只有盲听盲从一条道吗？你为何不舍身取义，以死相争？你也读了圣贤书，岂不知杀身以成仁？若能叫你的母亲幡然醒悟，保全祖上声名，区区一条性命，你又何必顾惜至此？简直枉为魏家子孙！”

李瑶光被各位长辈高大的身影挡的严严实实，好不容易才能插进一句话：“因为他惜命，贪生畏死！若能铁了心敢作敢当，倒还算是坦荡真小人，一朝事发，竟然将一切推到母亲妻子亲弟身上，不愧为当世伪君子！”

“你闭嘴！你一个小小的女子，不知尊卑，不相夫教子，敢跑到朝堂上大放厥词，若在我魏家，必然打死你这不知礼数的东西！”魏柏恼羞成怒，又一时找不到理由为自己开脱，只能再次攻击性别。

很好，这可是你自找的！李瑶光就知道魏柏推卸责任的毛病，早就做了万全的准备，虾皮姐上“提词器”，开念：“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人之于世，岂可仅以尊卑论哉？……夫天下之大，非独男子可为，女子亦能有所作为。今有吾辈女子，亦能言之有理，行之有道。汝以尊卑为由，欲令吾闭口，实乃狭隘之见。夫尊卑之分，非在男女，而在德行与才能。女子亦可有志于天下，有所作为。汝以魏家之规而论天下，实乃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若说礼数，魏大人尊的哪家的律法？哪家的德行？不尊陛下，不尊长辈，不尊律法……魏大人可觉得自己是天下之主，天下都得围着魏大人转？”

皇帝都感觉自己的脑子嗡嗡嗡的，这么长的句子，他女儿到底是怎么背下来的？韩子都若敢负了他女儿，他就先打死他，都不够她女儿费这么大功夫的！

李瑶光转过头来趁热打铁：“陛下，魏大人在河东郡恶名远扬，既然魏大人不信女子也能明理守信，不如派一位女子管理魏大人老家的事务，也让魏大人的亲族乡邻看看，女子管不管的了国事，比不比的上魏大人的德行？”

皇帝颔首准许，鼎立支持。大夏缺人缺到连长安的官都收不全，否则他为什么默认稍远地方都得用当地的豪族管理。若是用了女子也不错，起码河东郡能有官员跟自己通气了。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比起女子出仕，还是立刻让这个随时可能害人的家伙认罪伏法才是近在眼前的要事，让他再不能出来害人。

魏柏已然破罐子破摔，疯癫至极，转头污蔑另一个当事人：“陛下，这都是魏璟煜的阴谋，他为了当我的嫡长子，为了谋夺魏家的全部家产，对继母不孝，对弟妹不慈，还欺君罔上，编出什么故事，说自己是韩礼的独子，真是笑话，他有证据吗？他怎么证明自己是韩子都？这样一个满口谎言，不忠不孝的东西，你们也信他的话？我看你们的眼睛都瞎了，早晚被他害死了事！”

这下李瑶光噎住了，这个她还真没准备。

证明自己是自己？虾皮姐挠头，那个“没有出生证明”的事件，在现代想要证明都很麻烦，何况连个DNA检测都没有的大夏。

但是，还有神助攻呢！

在魏柏得意的眼神中，太子李鸿带着他废了不少力气才劝服的常宛央，从容的来到堂上。

“臣女要为魏侯爷作证，请陛下准许！”常宛央铿锵有力的上堂作证。

皇帝当然准许，若不是常宛央是自己女儿最大的竞争对手，他对她这份勇气和聪慧就非常赞赏。

“魏侯爷应当不是魏大人亲子！”常宛央不慌不忙：“因为魏大人不能吃桃子，吃了就会卧床生病，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魏家郎君们也有类似的毛病，魏家仆妇从来不会准备桃子作为食材，魏大人寿宴当日，我在魏家后门等待一整日，见到魏大人的母亲因为仆妇误准备了桃子而大发雷霆，这一点很多人可以证明。”

“但是魏侯爷吃了桃子也完全无事，我读过一些医理的书籍，这种情况可以证明他们没有亲缘关系。”魏柏寿宴那一夜，常宛央也因为魏璟煜行为异常，心中不安，去了魏家后门等候。只可惜她对魏璟煜还不算特别了解，没想到魏璟煜嚣张到打算从正门杀进去。

“我也可以证明——”李瑶光赶紧念虾皮姐给的题词：“韩侯爷和韩礼将军长相相似，很多韩礼将军的下属和学生都可以作证，他们必然有亲缘关系。如果不是外甥似舅，和魏夫人没关系的话，必是韩礼将军的亲子了，韩礼将军有亲子是很多人能证明的——”虽然严格来讲并不算严谨，亲子和非亲子都有可能遗传到不同的基因，但就目前的情况，已经够了。

“传太医，看有没有常娘子说的这种情况？”其他的证据如此严谨，皇帝也假装严谨起来。

李瑶光偷偷给常宛央比了个“赞”，虽然还是不严谨，但是留给后人去研究验证推翻吧。

果然，深谙察言观色的太医肯定了常宛央的判断。

魏柏再无翻身的余地，只能胡乱的造谣痛骂他能想起的每一个人名。

鲍勇见魏柏死局已定，欣慰的笑了：“魏大人何必垂死挣扎？且给自己留些体面吧？就算今日能侥幸逃脱，死后却要多受罪几百年，何必呢？阎王那里的生死簿，什么都不会漏掉，且给自己积攒些福报，也好早日取投胎……”

皇帝瞅了一眼再次犯病的证人，决定放过自己，只关心人间的事情。

魏璟煜，不，现在恢复姓名的韩子都缓缓走上大殿，跪在地上，感谢皇帝为他的父亲、韩家亲眷和子规城的百姓查明真相。

皇帝一秒就泪流满面，挥舞着小手帕狂奔下殿：“诩之，朕的爱卿，你受苦了，含冤多年，今日可等到昭雪之日，韩礼将军护佑百姓，抵死抗敌，实在有功，朕这就下旨，韩礼将军配享皇陵，你的恩人，亲人也可以瞑目了！”不孝女非说这样能招徕全大夏的人心，害的老父亲在这里装模作样，差点忘词。韩礼将军虽然值得敬重，但他都没见过啊，怎么哭的出来啊！

李瑶光该给皇帝搬一座影帝小金人。

魏璟煜，不，韩子都短暂了懵了一瞬，即刻磕头谢恩，抬头的时候已经泪洒衣襟，眼眶通红，还用皇帝的帕子擦了一下脸，更是泪流不止。

两人抱头痛哭。

大概围观的大臣百姓都在心里腹诽，但面上都是一片哭嚎之声，实在哭不出来的也早就低下头，拿袖子掩面。

虾皮姐在脑海里戳戳李瑶光：你这没准备好啊，全靠演员临时反应。那手帕上有生姜？

李瑶光：阿爹说他哭不出来，没法子，我以为韩子都没问题，看来还是不行啊！

虾皮姐：啧啧，这反映，这速度，不亏是大将军啊，干啥都快！

全场都是对魏柏的讨伐声，不管真哭假哭，气氛是上来了。

魏柏几乎要扑过去生吃了韩子都，枉他以为那是自己的嫡长子，手下处处留情，还想着给他留点遗产，哪知道居然是仇人之子，真是恨煞他了。

魏柏想要暴起伤人，可惜被准备好了的羽林军轻松的制住。

魏柏睁着血红的眼睛，不甘心自己承担所有的罪责，开始攀咬相熟的官员和亲朋好友。

正中皇帝下怀——给这些贪赃枉法，目无法纪的官员贵族紧紧手里的准绳。

皇帝随即下了三道提前准备好的圣旨。

“……魏璟煜复其本名韩子都，自兹奉祀韩礼将军之神主，承继韩氏家族之香火……”

“……继续彻查相关人等……”

“……魏柏素行不轨，贪婪无度，犯下投敌叛国，杀害忠良之罪……不知悔改，屡次再犯，欺压百姓，勾结北戎……经有司审讯，其罪行属实，证据确凿，数罪并罚，本人斩首示众，其余三族男子充军，女子没入掖庭，三代不得为官，特此诏告天下，咸使闻知。望天下臣民，皆能引以为戒，遵纪守法，以保国家长治久安。”

其余众人都在称赞皇帝的英明神武，顺便心里盘算最近有没有得罪皇帝。

魏柏在再不甘心也只能被拖了下去。

二十年前的旧案，终于落下了帷幕。

不知道韩礼将军在天有灵，有没有觉得不够痛快，但还算公道的惩罚。

韩子都本想向常宛央道谢——可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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