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断案(二)
书言一时语塞,没有回答温澜的问题。
温澜便道:“洒金栀入府,必须有人接应。可府中两次临时进药,都是魏承及二小姐常派去查验药品的亲信不在府时,反而你两次都出现在药院。
“第一次,是分发茶包的时候,按照领取名单,你正好那日去领了茶。第二次,你更是一直待在药院。对此,你如何解释?”
书言瞪着眼睛,道:“第一次……第一次的时候,我去取茶而已,又没留多久。
“而第二次,七月二十三日那次我是病了,再说魏承是临时被司空府调走的。那是楚侯爷派他出府的,他怎么反抗?他一走就走了一整天才错过接应,也就因为他错过了接应,所以才发生纰漏,被我察觉。”
“如何不能反抗?只要魏承想留在负责,可以装病,可以给自己下点毒让别人知道他的确不能出诊。”温澜语气冷静却不肯罢休,“反而是你出现在药院的时机把握的极好,不仅魏承不在,连负责查验核实药品的管事也不在。”
书言急道:“是魏承要进洒金栀害我们,他手段高明,不仅成功下毒,还栽赃给我!并且七月二十三日,我还发现他夜半出府!”说着,他就看向魏承,满眼恨意。
袁白笑着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魏承,道:“魏老前辈,您怎么不替自己说点什么呢?您可知道,七月二十三日最大的事不是洒金栀入府,而是荀应淮之死、云行及情报消失不见。
“那日您出府一直到晚上才回去,都做了些什么呢?书言还说您夜半出府,不解释吗?”
温澜呼吸一顿,努力控制着面部表情,状似淡然的看向一直沉默的魏承。
魏承抬起头,铁链微微发出碰撞之声,他声音低沉又沙哑,透着不容忽视的苍老感。
“老夫那日一直在司空府中。司空府的二少爷说是得了绞肠痧,我去后发现原本是自幼的病症,只要时常注意饮食与保养,按说不会变成急症,故心中生疑,便特意待得久了一些。至于夜半出府,并未发生。”
“你说谎!”书言怒吼。
袁白展开扇子制止书言说话,笑着问魏承:“您当真一直在司空府中?没去铁云军之类的地方……转转?”
温澜把手藏在桌下,隐隐发颤,暗惊访玉阁竟真的怀疑荀应淮的死与魏承有关。
魏承闷咳一声,简短的回答道:“没有,离开府时特意带了药童随行,一切可查,夜里也没有出府。”
温澜见魏承额间生汗,不由得留神打量,不知他到底哪里受了重伤,脸色如此难看。
林清让站在温澜桌边,用指腹无声地点了点桌案,示意她继续。
温澜忙收回视线,道:“我方才带来的铜盒,里面放着的就是洒金栀。林督察说,访玉阁只给几位老献玉者提供洒金栀,想来魏承就是其中一位。
“因此,如果魏承需要洒金栀,就不用临时从府外求买。而洒金栀如此珍贵,每每派发的数量也是有定数的,使用者亦会有记录。不知属下说的可对?”
屏风内传来声音:“没错,按照访玉阁的记录,魏承已有一年不曾与访玉阁上报,按照魏承的配量,盒中应有十朵完整的洒金栀。”
林清让问道:“魏承,可有用过洒金栀而没上报?”
“不曾。”魏承垂着头,看不清脸色。
温澜听到有一年都没用过,心里略感安心,道:“那便可以查看他铜盒中洒金栀的数量是否正确。除了铜盒中的洒金栀以外,府中毕竟还出现过大量的洒金栀,魏承亦有可能接触。
“据林督察那组的调查,洒金栀从岭南入京共有五两,分两次进入定远侯府。而府内只有书言那里有少量洒金栀的痕迹,我便一直疑心有人运走了府内洒金栀,却不知到底运到何处。
“前夜去司空府时,我意外找到了一间密室,那屋中有半年以来受害的献玉者名册及详细的身份、武功、容貌记录,还有一整盒洒金栀,想来便是入定远侯府后又消失的洒金栀。
“除魏承去过司空府以外,书言作为门房小厮,也经常去往司空府。
“我认为,是书言隐在药院及魏承的背后,接应洒金栀入府,留有痕迹嫁祸魏承后,再转移到司空府中,由司空府派人去谋害各处的献玉者们。”
袁白不解的说:“那魏承同样有接触洒金栀的嫌疑,他就从那五两洒金栀中拿几朵出来给谢长追和书言下毒,无须动用铜盒里的不就行了?
“或者,他可以在三个月前先用铜盒里的花下毒。毕竟书言是中毒一个月后才在七月二十三日发现了诡异之处。魏承也完全可以等七月二十三日的花到了之后,再补进铜盒里,那铜盒里的数量根本就没有意义了,何须查看?”
温澜答道:“即便是干花,因放的时日不同长短,就会有颜色、形状、味道的区别。那铜盒之中的花既然已经放了一年,想来应该很容易辨别。
“洒金栀分两次入府,分别是半年前和七月二十三日。如果想三个月前就让书言中毒,那即便不用铜盒中的洒金栀,也可以用半年前入府的洒金栀。
“可书言茶包中的洒金栀新鲜,并不是半年前或一年前的花,应该是近两个月的干花。按照书言说的,他应该是三个月前留存的茶包,那本不该是近期的干花才对,他提供的时间及证物是互相矛盾的。
“因此,以上证物可以证明,魏承有没有用他自己的洒金栀下毒,也没有用半年前的花下毒。
“并且洒金栀两次出现在侯府的时候,魏承都不在府中,反而是书言在药院。
“再有,我提供的证物中,还有一白色棉布袋,那里面是司空府的洒金栀,想来与魏承铜盒中的不同。
“那如果魏承铜盒里的洒金栀是一年前的,那书言茶包里的洒金栀是否与司空家的一样呢?”
书言下意识的看向屏风的方向,又慌张移开视线。
“以及,洒金栀的用法可以更精妙,如果是魏承用洒金栀下毒,实在无须用得如此打草惊蛇。至于详细用法……”温澜看向魏承,原本想让他自己解释,但见他额角的汗水,便不再忍心让他开口。
她道:“谢长追和书言的症状是咳嗽、呼吸不畅、胸闷等。能产生这种毒性的药品很多,连附子过量都有此功效,那为何需要动用到洒金栀这般珍贵的药材?”
屏风内的人问道:“洒金栀还有何用法?”
温澜刚想回答,魏承却抢先一步说:“洒金栀能毒人肺腑,致使人咳嗽、气喘,就算是停止服用也不会随着时间而自愈。与葵芥一同下毒,则能致人心悸,严重时可致人死亡,且诊脉时诊不出来,只有死后才有可能被仵作查出,以及……”
魏承话没说完,似乎身体痛极,双手攥拳,声音像被巨石碾压一般嘶哑至无法出声。
温澜怕暴露情绪不敢看他,心里却越来越紧张,不知道魏承到底怎么了。
她想替魏承把最后一个用法说出来,刚微微张开嘴,魏承就在她身后用力咳嗽,打断了她的发言。
倒是刚才屏风里提问的人说道:“如果再与葵芥及芷兰一起,便能杀人于无形。此法,非高阶细作不得而知。”
袁白笑着瞥了一眼书言,书言攥紧拳头,脸色愈发苍白。
温澜垂眸,方知魏承为何强忍疼痛也要亲自介绍洒金栀用法。原来当年他说只教给她一人,并非虚话。看来最后的一种详细用法,书言是不知道的。
林清让道:“所以,若是魏承下药,谢长追和书言早就可以死透了,无须这般。”
“方才,书言说去司空府,是跟踪魏承。”温澜问道,“可是你早在我入府的第二天就消失了……你到底躲在何处观察魏承,才能及时跟在他身后呢?”
书言呼吸都重了,“我一直躲在定远侯府附近。”
林清让问道:“寻组长的组员无论如何查,都只查到了你消失在白燕街,你又怎么会只在定远侯府附近呢?”
“我、我也去过白燕街暗探司空府,毕竟魏承这段时间常去司空府。”
温澜又问:“那你为何突然离开定远侯府?又为何在离开前去了一趟药院?”
书言左右看了看,目光已经找不到落点了,他道:“因为又到了能领茶包的日子,我想再去寻一次证据。可是因为我去了药院,魏承以为他自己暴露,就要杀我。门房的小厮们都能作证,药院的人夜半来寻我,那人就是魏承。
“我逃离侯府后,因一直不曾负责传递消息,所以不知如何联络访玉阁。只能守在侯府附近,等待时机与谢长追碰面,想问问他有没有替我求救、访玉阁是如何回信的。”
温澜看向谢长追,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书言失踪的?据我调查,你是没有去门房查看书言的下落就直接出府发信求救了。”
谢长追平静的很,就像是一切与他无关似的,毫无波澜地说:“因为我和书言不便时时刻刻在府内相见,因此约好了互相报平安的枝头暗号。由我在入夜后将缎带系在一处不起眼的树上,由书言在天亮前拿走。而书言消失的那天早上,缎带没有被他拿走,我便知道他出事了。”
温澜点头,道:“那天魏承的确是夜半三更都没有回药院,原因是侯爷心脏不适,其原因也是洒金栀。而那几日伺候楚侯爷茶水的人,是谢长追。”
谢长追淡然自若地答道:“楚侯爷心脏不适是因为他的嫡长子病逝,悲痛所致,与茶水有何干系?”
“证物中有一块玉色素面云纹布料,那上面的污渍便是楚侯爷用的茶水。”温澜望向屏风,“布料是从与楚家有婚约的邱少爷外袍上剪下的,那日他误喝了楚侯爷的茶,心悸胸痛时不慎染湿衣服。”
谢长追摇头道:“我不知寻组长是在说什么。”
“我是在说,书言接应洒金栀入府,并给他自己和你服用洒金栀,略伤肺腑,制造出被害的假象。你给楚侯爷下毒,又不是至死量,那便是拖延魏承回院的时间,诬陷魏承夜杀书言,给书言离府的借口,帮书言脱身逃往司空府。
“第二日你还继续给楚侯爷下毒,是希望困住魏承,不让他发现书言失踪一事,或是即便他发现了也没空暇去找书言。
“想来,若不是事情有变,此时书言应该是‘死不见尸’吧?”
书言大喊冤枉,谢长追也直呼荒唐,牢中一时间吵闹了起来。
袁白笑嘻嘻的拎起挂在一旁的鞭子,猛抽两下逼他俩闭嘴,又顺便点了二人的穴位,他笑道:“如果拿不出证据反驳,就免了呼喊,歇歇吧。”
温澜趁着局势混乱,看向魏承。
袁白敏锐地瞧见温澜的目光,道:“魏承受了内伤,应该是在调息疗伤,稍后就能好一些了。寻组长何必一直看魏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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