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凶手

大雨如瀑，司空家的队伍缓缓停下。

司空岳泽穿着沉重的蓑衣，疲惫地吩咐道：“雨太大了，咱们找个地方歇一会儿吧……”

嗖地一声，林间飞出一支箭钉在马腿上，马儿痛苦地嘶吼一声抬起前蹄，将司空岳泽摔了下去。

镖局的人纵身接住司空岳泽，可骤然坠落的力量还是让身体虚弱的司空岳泽脸色一白，他根本无力站住，借着镖师的力量坐到地上，也不知是哪里难受，细白瘦弱的脖颈上青筋凸起，他硬是一声没吭。

镖局的人和府中护院都亮出武器将司空岳泽护在中间，马车反而暴露在空地之上。

林间潜伏的邱家小队戴着护盾冲出来直奔马车，远处的人拉弓射向车夫，近处的人刀斩车轮，最后一剑挑开车门——

“别来无恙啊，司空育客……你、你是谁？！”

直到此时距离近了、追杀而来的人才看清车厢里的“司空育客”双眼黑白分明，毫无老迈浑浊之态，眉目间神采飞扬，仔细看去脸上有些许斑驳的痕迹，一瞧就是做得扮老妆容。

“我就说我画不好老态妆容，最近睡的还不好，更易掉了。”那人脱下华丽的罩衫，里面穿着一身劲装。

打开车门的人发现被骗，怒气腾腾地刺来一剑，质问道：“你是什么人？！”

“你爷爷我叫轻密兰！”轻密兰抬起一脚踹飞堵在门前的人。

眼前视线终于开阔，司空岳渊瞧见弟弟坐倒在泥水里无法起身，四周刀剑无眼，忙跳下马车冲向弟弟。

被轻密兰踹飞的人摔在地上，看清了从马车上一跃而去的司空岳渊，大喊道：“至少司空岳渊是真的！生死不计！杀了他！”

轻密兰一巴掌抽过去，骂道：“做春秋大梦呢？想杀了他，先杀了我们！”

他拿出怀中金针，一手拖着针垫，一手捻着针，看向刚才救下司空岳泽的镖师。

隔着雨幕，他催促道：“方笔！你快点，缠住他们，我要行针！”

被叫方笔的人无奈的挥挥手，示意所有人行动，下一瞬间两敌相对，纠缠不休。

轻密兰步伐如游鱼穿莲，轻盈灵窍地绕在对打的人群中，手中金针快若疾风过境，每个敌人都中了一针。

最后轻密兰迈出人群，笑着拍拍手，舒展筋骨，开始倒数。

“三、二、一！”

随着话音落下他转回身，满意地看着那些人依次瘫软着倒下，笑道：“好了，启程吧方笔，按计划行事。”

方笔捡起蓑衣，与轻密兰擦肩而过时，轻声说道：“小陈郎中，请叫我袁堂主。”

“这不是为了掩藏身份么，我也叫轻密兰了呀。”陈疏竹满不在乎，他很少出任务，偶尔一次颇觉新鲜，高高兴兴的施展了毒术后，大摇大摆地坐回马车上。

“诶！那个司空长子，把你弟弟带过来，让本少爷给他看看！都没真摔着就要死要活的，纸糊的啊？”

司空岳渊闻言，忙抱起弟弟匆匆跑向马车。

袁墨翻身上马，给林清让放鸟传信。

.

林清让正扶着神思恍惚的温澜离开棺材，领她坐到了河边的石头上坐下。

温澜看着自己的手，方才情绪太激动，她对自己的掌力失去了判断，茫然不知到底有没有捏断邱副将的颈骨。

“可即便是没有捏断……”温澜抓住半弯着腰扶她坐下的林清让，紧张地道，“楼主，我伤了他的肺，他多处内脏受损，他怎么可能还活着？访玉阁的任务是要留邱副将活口，我、我……”

温澜低下头，不知自己是后悔冲动杀了邱副将而耽误任务，还是不后悔终于亲手替荀应淮报仇雪恨而了无遗憾。

她只觉得自己头脑空空，恍若是失了灵魂的躯壳。

“你忘了吗？”

林清让声音温柔：“我有问天丸，吊住了邱副将的一口气。”

他淡淡地笑着，轻拍温澜的手臂，道：“你放心，陈老就在不远处，我现在就安排人把邱副将带给陈老，绝对不会出事。”

“楼主，人全死了，四周没有别人了。”

寺民和黎灿把附近搜了一遍回来禀报，林清让挥手示意他们退后几步等待。

“傅归，你在这里等等我。”

林清让迈步要走，温澜却伸手抓住了他的大氅下摆。

她神色呆滞，仍不忘提醒道：“一直跟在我送葬队后面的敌人与邱副将一行人的行动方式极为不同，异常谨慎，并且如果这里躺着的人是两队人……那人也太少了，我怀疑是少了整整一队人。”

林清让眼神微闪，回身脱下大氅，半蹲着给温澜披上，郑重道：“你放心休息，一切有我。”

温澜看向蹲在她面前的林清让，望入他眼中的镇定，自己心中的惶然与不安似被抚平，眼中神采隐隐恢复，点头答应了。

“楼主，我组长怎么了？”

黎灿见林清让走过来，脱下自己的大氅递给林清让，小心翼翼的打听着。

林清让状似不在意温澜，淡淡地说：“她手上的伤裂开了，不太舒服，先让她休息一会儿。”

他抬目望向四周，道：“你们确认把四周查清了吗？傅组长刚才说怀疑少了整整一队人。”

他刚说完，天空中就飞来一只白鹰，他展臂迎接，摘下鹰爪上的信查看，继而沉声道：“袁堂主那一队也没有看到那位被称为‘夫人’的女子，司空父子都说她谨慎，应该就是她一直跟在送葬队后面，可这些尸体里也没有她，所以派所有人都去查，一花一草都不要放过，继续搜！”

黎灿和寺民脸色一变，双双领命而去。

“黎灿。”林清让叫住黎灿，在他耳畔低语道，“把邱副将从棺材中拽出来放到板拉车上，盖上苫布遮雨，就说要送去给陈老诊治。记住，邱副将还活着，不要让任何人察觉异常，隐蔽一些处理了他，活不能见人、死不能见尸。”

黎灿愣愣地瞪圆眼睛，不敢置信，亦不敢反驳。

林清让把手搭在黎灿肩上，提醒他回神，交代道：“此事绝不能让你组长知道，万一出事，往我身上推，记住了吗？”

“记住了……”黎灿僵硬地回头看向被忙碌的大家遗忘在石滩上的棺材，深吸一口气，收起震惊之情，自然地走向棺材。

林清让又用飞鹰传令给各组，告诉大家有一队人不知所踪，让他们提高警惕。

这时，坐在河滩放空自己的温澜突然抬眸远眺，望向不远处的山崖，低声道：“有人。”

放空头脑的她听觉较平常更敏锐，她握着障刀起身，逆着河流的方向往回走。

林清让瞧见她的动作，立刻追上来，问：“怎么了？你去哪里？”

“那边有人。”温澜神色木讷，语气倒是坚定。

林清让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还不等他看到什么，就见温澜如离弦之箭一般掠空而去。

“傅归！”

林清让的声音被温澜远远地甩在身后——刚刚她看见了真正用重剑的凶手。

就在丛丛密林的缝隙里、就只凭那一眼、仅靠一个挥剑的动作她便能确认那人就是除了司空岳渊以外的那个凶手。

她一边往崖边冲去，一边解下自己束袖的袖袢缠在障刀刀柄，堪堪奔到崖底时她便抡圆了障刀一击甩出，抛高插进崖壁上。

温澜拽着袖袢借力，将自己荡到与障刀一样的高度后看准一块凸石握紧，扥出障刀，再抛高插入崖壁，如此反复，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她就攀上了崖顶。

——崖上有三位女子，其中一位手持七尺重剑，正与从崖底飞身而来的温澜由低到高的对视。

温澜从崖下跃来，从仰视那女子的角度变成身悬于半空中俯视她。

女子半遮面，眼角留有岁月痕迹，大约已有四十岁左右，她挥手命两个手下离开，独自面向温澜。

温澜也不太在意那两个手下，她知道林清让一定会追来，其他的组员也都在不远处，她只需要专心面对这一个人即可。

这个人，也只能她来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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