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火药
悬崖之上，林清让和温澜相顾无言，而崖下突然传来打斗的嘶吼声。
二人对视间的欲言又止瞬间变了颜色，双双冲向崖边低头望去，发现不知从哪来了一队人马，寺民正带人一路追他们到悬崖底下。
“怎么回事？”温澜不解。
林清让倒是反应过来，道：“这才是最初追你的那队人，他们刚才不知去了哪里。”
温澜盯着崖下敌人的行动方向，疑惑道：“他们为什么要往这里跑？”
此地如同山丛，河流岸边被三处断崖环抱，崖壁形成一个凵字，是个死路。
如果那队敌人打不过黎灿他们想要逃命，绝对不该往此处逃。
温澜展目环视四周，紧张地道：“楼主，此地是否会有什么陷阱，能影响崖下？”
林清让也意识到这件事，随温澜一起观察周围。
温澜走远一些，凝神细看，将五感利用到极致，终于嗅到了一点烧木味道。
她闭上眼睛仔细感受，山崖上的淅沥的风雨、摇动的杂草、高大的树林都在虚无的黑暗中勾勒出线条——忽地，她感受到烧火味道的方向。
温澜睁开眼几步跃去，发现那里有人用宽大的梧桐叶和枯枝在杂草间盖了一道常常的“小棚子”，像是在为了什么东西挡雨，而枯枝已经被烧着了。
温澜挑开这一串梧桐叶，惊见是一条半埋在土中的引线，她动作飞快地甩出障刀，一击砍断急速燃烧的引线。
“是火药。”林清让半蹲在地捻起引线，“他们是想炸了悬崖，砸死所有人。”
温澜脸色一白，道：“那就不可能只有这一处……”她话还没说完，纪攸向便去而复返，一招开河斩、冲向温澜命门。
林清让背对着纪攸向刺来的方向，温澜下腰躲避攻击的瞬间用力推开了林清让。
“去找引线！”温澜顺势一滚，捡起地上的障刀，半跪在地又接下纪攸向一击。
林清让知道纪攸向绝非温澜对手，也不纠缠，跳上树梢观察四周，寻找为了保护引线而搭建的“小棚子”。
崖下的呼喊声激烈地冲向云霄，响在温澜和林清让耳中，阵阵心焦。
纪攸向继续步步紧逼，温澜游刃有余，见招拆招。
雨势渐大，温澜视线不清，趁着空档抹了一把脸，半脱落的易容妆容在她掌下彻底模糊。
纪攸向紧盯她的眉眼，终于勉强从中看出了一丝故人之态。
她心中的怀疑被印证，当即收剑，眼眶隐隐发红，问：“你是纪家的孩子？谁的孩子？你们都还有谁活着？”
“我不是逆贼之后。”温澜一刀挥出，敛眸藏去深以为耻的痛苦，随即，又忍不住嘲笑自己矛盾的心情。
既然以纪家为耻，方才怎么还那样在意纪攸向到底与她是何关系？
“道不同，不相为谋。”
温澜缓缓开口，每说一个字语气便坚决一分，好似不是说给纪攸向听，而是在提醒自己。
她霍地拉开臂膀扬起障刀，脚下发力，直直冲向纪攸向。
刺、提、挑、温澜用障刀复刻纪攸向暗杀献玉者的招式，将这几处伤都还给纪攸向，只是收着力度，没有使其丧命。
纪攸向招架不住，招招见血。最后温澜一跃，把障刀点在黎灿的旧友杨启致命伤的位置，却没有下手。
“这一‘剑’不该我还。”温澜敛回刀锋，“说，你们到底埋了多少火药？”
纪攸向并不回答，只是温柔的望着她，问道：“孩子，你是谁？你是不是我想的那个人？我的父亲是纪风屹，当年……我都没有来得及见过我长兄的女儿，你是她吗？”
温澜恨得一刀砍向纪攸向，她呼吸稍显急促，疲惫到极点的神思根本无法去判断自己到底是什么情绪。
若说是愤怒，那为什么心底里的酸楚犹如海浪般快要将她吞噬？
那若说是心酸，又为什么冲动地挥动了手上的刀，为什么想大喊让她不要提起纪风屹这个名字？！
纪攸向眼中含泪，说道：“如果你是她，那么，我是你的姑姑。这些年来你还好吗？当年的事连累了你们，可我们都、都没有更好的办法。”
温澜听到她提起当年，努力冷静下来，硬把声音压得平稳，她持刀逼近，问出她心中多年幻想的希冀：“你们真的叛国了吗？”
纪攸向目光竟不躲闪，在与温澜近在咫尺的距离里，她用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回答道：“是，可我们谁都不后悔，惟愿将这条路视为毕生信仰，纵死无憾。”
温澜被这句话震慑得大脑空白，甚至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把叛国视作信仰，踩着自己家人的性命说纵死无憾？！
纪攸向探出手，柔声问：“你是我侄女吗？”
叮地一声。
温澜抬起障刀挡开纪攸向的手。
她眸色变得冰冷，方才的矛盾心情终于消散殆尽，只余沉甸甸的厌恶。
当年叛国时没有想过纪家一族老小的性命，如今竟还惺惺作态想要相认？
“你自己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不觉得恶心吗？”温澜冷笑着刺出一刀，纪攸向闪身躲过。
纪攸向深深地看入温澜的双眸，心知她就是自己的侄女，也明白她对自己除了恨意以外并无感情。
此时，远处两边断崖都有光芒瞬闪而去。
纪攸向猛地改变步伐，一把抓住温澜的手，温澜一掌推开。
“跟我离开崖边！”纪攸向很急，神情里的焦灼一览无余，强硬地要带着温澜离开。
温澜当然不会顺从，纪攸向不是她的对手，她气定丹田纹丝不动，追问：“快说！火药都在哪里？”
“三面悬崖马上就都要塌了！你就算是砍完了这一处崖上引线也还有另两处，来不及了跟我走！”纪攸向不得不说出实情，抱住温澜的腰就想带她离开。
温澜瞳孔一缩，如果现在山体坍塌，那崖上的林清让和崖下的黎灿等人将必死无疑！
她猛力甩开纪攸向，把袖袢缠在障刀上，望向正在东北角砍引线的林清让。
“——阿清！”
林清让愣住，诧愕之中带着来不及掩饰的惊喜，如同一道晶亮的光芒，迎向温澜的双眸。
温澜在紧急之中既不想暴露林清让楼主的身份，又不能叫他的全名，只能喊道：“别找了！要炸了！立刻顺着林子往林深处跑！”
温澜喊完这句话后，竟是要把障刀甩下悬崖，想要顺着悬崖跳下去找黎灿他们。
“疯了吗？几处火药定点已埋好，引线已经成功点燃了！你根本来不及下去就会被砸死！”纪攸向抓住袢绳拦住温澜，“立刻跟我走！”
温澜气得一掌拍在她肺腑。纪攸向的肋骨当即就断了一根，气血翻涌，痛得坐倒在地上。
温澜趁机用袢绳系紧障刀，刚要甩出去，就听林清让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喊着：“傅归！别跳！”
爬上与跳下是两种力量，虽然两种都是搏命，但爬上尚有可能因为武功高强而平安，跳下却要更多的依赖运气。
温澜则顾不了那么多，崖下近百人的性命，她不能不顾！
不等林清让赶回来，她便纵身而跳。
“傅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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