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脱队

林清让见温澜看着他的字不动，脸色变得苍白，担心的伸手去扶她。

温澜猝然一抖，从回忆中抽离，惊恐又愧极地望向林清让。

林清让愣住，不明白温澜怎么会露出这样恐慌的神情。

温澜的失态也仅仅是一瞬，她眨眨眼勉强恢复镇定，视线低垂，完全没有看到林清让方才的那句质问最终落在——你不怕出事时我来不及援救吗？

她只恨自己不该隐瞒处境危险一事，她可以死，但如果她死了，那寻棠这个身份就不能用了，届时为了铺这个身份而浪费的所有努力都没有了意义。

并且，如果她死的不妥当，她还有可能影响到给这个身份铺路的望门寡。

“抱歉楼主……是我在临峰脱离队伍的时候没做好，让自己陷入暴露的风险中。是我的责任，求您责罚。”

温澜抱拳低头，让人看不清表情，只能看见她的手臂在轻微的发颤。

林清让叹了一口气，他并非是在以楼主的身份训斥温澜，不愿见温澜垂首行礼的模样。

林清让双手扶起温澜，写下——你当时并不知道有暗卫之事。

——且无论是谁，但凡行事皆有失误。随着探入敌方内部越近，我们面对的敌人也会越强，谁也无法保证在行事时万无一失，因此对于此类细微的失误是无法追责的，归结教训即可，无需过度苛求自己或他人完美，以免心有顾虑，瞻前顾后，反而不妥。

温澜看着林清让的笔锋柔软又有力地写下这段话，心里有一团苦涩的感动和无地自容的愧悔，正随着他的逐一落成的字而缓缓升腾。

这些话，之前在她发现书言证词有误的时候，他也对她说过。

数月来，林清让脆弱的如同幼童，令她一直心生怜悯的同时也觉得有一丝陌生，宛若重新认识了一遍林清让一般。

如今，他终于逐渐恢复了当初的样子，不禁让她感到了一种……好似是恍若隔世、又好似是终于等到他的感觉。

但是她并不觉得高兴，而是对自己感到无比的失望，还有无颜面对他的羞愧。

数月前他就用这一段话安慰过她，而数月后她竟还没做到行事周全、还让他在这种身体状况下拿这番话开导自己。

温澜攥紧拳头，不肯顺着这句话原谅自己，记忆中兆国的冬雨尚未停歇，她自内而外的觉得发寒、觉得自己非要得到切实的责罚才能烙下深刻的记性、才能压制血脉里的罪孽。

“可是我接下来的事做错了！我没考虑过寻棠这个身份如果暴露会有多么麻烦，也没考虑到是否会牵连到别人！所以，请楼主务必责罚！”

林清让看着温澜眼中的愧疚与急切，眸底深处还能看到她的焦躁以及对自我的深切的责备。

从昨夜他知道她有暴露的可能之后，就觉得时间的消逝如碾在神经上的火炭，每一瞬每一息都在恐慌她的处境，生怕她会在他来不及部署救援之时出事。

可是见面之后，才发现她只会自责自己做的不够完美，对于她自己的平安与否，竟没有丝毫留意。

林清让变得严肃，拿起笔写下——我不会责罚你，你要记住我不是楼主，我是阿清，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要做的是……

“对。”温澜垂首应道，“现在的情况需要以任务为先，待救出黎灿，待了结邱夫人案后，属下自会请罚。”

林清让感觉温澜在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她一直低着头，好似拒绝与他交谈。

他说不出话，心急之下，抓住温澜的手腕将她往他的方向拽，让低头的她与自己对视，他看着她眼中沉寂的自厌之色，摸着她寒凉如冰的肌肤，心里泛起细密的疼痛。

他想把自己的意思再表述的清楚些，还没落笔，就见陈袭和寺民进屋了。

温澜和林清让双双扭头看去，陈袭已经行完礼，撩开衣袍要坐下。

林清让一掌将刚才写的内容团在手里，心知不再适合说方才的事了。

他闭目缓解一瞬情绪，再抬眼不见丝毫异常，落笔时也都是身为主事人的安排了。

——我要在今夜之前带队前往奉海城，而金林镇的献玉者只能调用冒充山匪，并不能真正参与到案子中来，所以我也需要带走寻组长同赴奉海城。

——因此，在入夜前要解决寻棠离队一事。如今邱家暗卫及邱言枫已对寻棠有所怀疑，尚无实证，为保寻组长平安，也为能保留寻棠这个身份，我们需要洗清邱言枫及其暗卫对寻棠的怀疑。

温澜看着林清让的字，一言不发，大脑一边不可自抑的嫌恶自己的失误，一边拼命压制着情绪去冷静的分析。

“怎么洗呢？”寺民问道，“邱言枫在沿途调查着什么，所以才对路上的人与事如此戒备，甚至怀疑到了寻组长头上。咱们对邱言枫要查事一无所知，贸然去洗寻棠身上怀疑，会不会反而有风险？”

林清让摇头写下——两件事并不相干，寻棠之所以会被怀疑主要是因为掉队一事，以及暗卫知道与他动手的人是女子。

——如果现在出现什么事让他发现即便寻棠不在队中，邱言枫也会有危险，那寻棠身上的嫌疑至少可以洗去一部分，加之今日‘山匪’的行动也表明‘有人’故意要邱言枫不太平，这也会让邱言枫对他背后的‘敌人’的身份或目的陷入混乱。

寺民还有顾虑，道：“可是如果寻组长离开邱家的队伍，若这期间发生什么事情、或错过什么线索该如何是好？”

林清让倒是果断——有取必有失，首先寻组长的处境已不适合再随队，否则联络寻组长会成为我们的一大难关，无论怎么小心都难免会暴露出马脚。

林清让写到这里看了一眼温澜，见她面色如覆寒霜，唇瓣抿成一条线。

林清让见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有压力，我有办法处理好一切。并且关于离队一事，此前是因为有邱夫人死亡三日的时间及路程距离，所以随邱家队伍同行更值得调查。

——如今邱家的队伍已离开了邱夫人死亡的路程范围，在邱言枫犹如受惊之鸟般加速赶路的情况下，路途中的调查余地已没有多少，这两日不就什么线索都没有吗？

——兼之奉海城那边除了要找到黎灿和袁墨以外，还有那个坍塌的庙。别忘了邱夫人的尸体特征，探路小组分批查了这么久，就只有奉海城发生过房屋坍塌，不能不查。

温澜不想让林清让分心安抚她，单手挡住眼睛揉了揉额角，摒弃杂念，道：“是，听凭楼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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