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积恶余殃（23）

包厢主人推荐的点心和饮料确实都不错，至少是符合了“客人”的口味。

虽然说是吃夜宵，但两个人都还挂着一身未全部愈合的伤口，如果真的来点凉镇啤酒、麻辣烤串加海鲜拼盘，那就不是满足口腹之欲了，而是典型的作死行为。

不过还好，包厢里的两个成年人目前看来很有“自知之明”。

吃饱喝足，又获得主人的允许，章羽饶有兴致地站在书架前，一边浏览书籍目录，一边接着方才的话题，随意道:

“酒吧背后的老板手段挺厉害的，这种场所很少见到能持续经营那么长时间的。”

像KTV、酒吧等娱乐场所，一般都是警察打黄扫非时的重点关注对象，当然也有许多坚持合法合规经营的老板，但他们面临的不仅是能够赚取多少利润的问题，还有来自同行的竞争甚至打压，来自不同资本的贪婪觊觎，以及鱼龙混杂的顾客群体带来的较高风险——

所以，这家酒吧能在北川市安稳经营这么久、还没上过警察黑名单，老板铁定有几把刷子。

“是个智商很高的机会主义者。”秦洄给出评价。

听这意思，章羽了然，“熟人?”

“认识。”秦洄纠正了说法。

哦，看来确实是熟人，还是个认同了人品的熟人。

秦洄进行举例说明，“这里声称只要在酒吧范围内，就会为二楼客人提供绝对的‘隐私空间’，老板也确实没在保证的区域内安装监控，”章羽感兴趣地回过头，只听秦队长就事论事，“他自掏腰包，给对面的几家店门口都配备了先进的隐形摄像头，确保二十四小时里至少会有一个监控是对着酒吧正门的。”

诚信商家，名不虚传。

酒吧没有地下空间，后面又是封死的水泥墙，只有一个侧门供后厨采购进出，侧门顶上整整齐齐列了一横溜的摄像头，保证能拍清每个经过这道门的人脸上的每一根汗毛。所以无论是谁，都要老老实实从正门进去。

“……”天才啊。

想到余平元的案子，章羽好奇问:“余平元出事那天有拍到什么吗？”

“有，但不是当天，是在前一晚，余平元带了个人进酒吧，动作很快，留在监控里的画面不到一秒钟。”秦洄说:“那人捂得严实，又穿了件宽松外套，看不清长相身形，只能依据身高和骨架判断出是个男性。”

“没办法确认是朱成里?”

“不能，”秦洄摇头，但语气并不失望，“余成元已经恢复意识了，警方争取到了他做人证。”

章羽注意到了一本白色封皮的书，书皮侧面没有印刷书名，她目光移转过去，一心二用地嘴上继续接话:“也不错。说起来有客人在酒吧里出了这么大事，老板是怎么处理的?赔偿巨款息事宁人吗？”

可余平元家境不错，应该不差这点赔偿吧。

“……”秦队长的沉默震耳欲聋，对上章羽打满问号的脑袋，一时觉得有些张不开口，但最后还是说了出来:“他请了专业律师团队，希望余平元家里能合理赔偿他的误工损失和店内员工的精神损失费用。”

章博士对这位“狼灭”肃然起敬，觉得对方可能是主修法学专业的，非常懂得运用法律武器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因为之前已经得到许可，章羽直接抽出了眼前这本书，在众多书籍里，这本也破旧得别具一格——封面皱巴巴的、留有许多折叠过的深刻纹路，白色书皮泛着左一块右一块的黄斑，下方书角有明显缺损，还沾染了不知名的黑色污渍。

封面上只有一行外文书名，除此之外空无一物，没有任何关于作者和出版社的相关信息。

章羽在母语之外的语言方面没什么储备，只知道这行外文并非她印象里的几种通用语。

书虽然破损严重，但装订它的纸质还算不错，不必担心翻动时一不小心就会扯碎内里的书页。打开后，第一页是目录，十多个小标题分别对应着不同的页码，使用的文字看上去和封面标题是同一种；第二页就是目录上的“第一个小标题”了，页面中间只有短短六行文字，行间距拉得很大。

章羽心中莫名一动——这应该是某种诗歌的格式。

吧台边，包厢主人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袋水果，里面苹果、桃子、荔枝、樱桃……五花八门的，看着还都已经清洗干净了。

秦洄挽起衣袖，正拿着把水果刀给一个“巨无霸”大苹果削皮，他面前放着个透明玻璃大碗，里面黄澄澄的蜜桃果肉已经被切成了整齐小块。

章羽拿着书走过来，伸着脑袋瞅了眼，觉得秦队长刀功不错，果肉小块的尺寸非常标准。她又看了看袋子里等待处理的几种水果，也不再客套见外，直接道:“不要樱桃谢谢。”

“不喜欢吃樱桃?”秦洄问，手上动作不停，苹果皮削了一多半还没断开。

“嗯，酸。”

·

【我不吃樱桃，怕酸。】

男生像是想起来被酸倒过牙的回忆，下意识揉了揉腮帮子。

【我老家住着一棵好大的樱桃树，每年结果子的时候，我和小六就希望飞到院子里的小鸟能多点，最好把樱桃啄干净。】

看着青年半信半疑的神色，男生就差没举手发誓了:

【真的秦哥，到时候你来，我请你尝尝，绝对一尝一个不吱声……】

·

马上要削到底部的苹果皮突然断裂。

“差一点。”章羽可惜，打趣对方:“看来秦队的削皮技术还有进步空间。”

秦洄笑笑，也不反驳，直接切起块来。

隔着灯光望去，坐在高脚凳上的男人似乎远离了波云诡谲的凶案，此时认真切水果的模样，竟也给人一种温润居家的感觉。

切完苹果，秦洄又拿出荔枝，利落地剥皮去核，这时他余光看见了章羽手中的书。

章羽察觉到他的目光，把书举起来，放在了远离水果的一侧，“在书架中间找到的，这本书看着很旧了，好像还不是国内出版的？”

应该是对书的印象不太深，秦洄看着封面回忆了一会，才说:“应该是好几年前，我去境外执行任务，那个时候带回来的。”去了皮的荔枝果肉莹白，散发着一股子甜香，秦洄说:“一开始就是这么旧，我在当地逛书店的时候，书店老板搭着其他书送的。”

“这上面的文字很少见，是哪个国家的?”章羽追问。

“南边那块地方，”秦洄也辨认了一下书名，记忆更清晰了些，“没记错的话，当地许多民族混居，这大概是他们内部使用过一段时间的……方言。”

就像国内以汉字为主，官方语言是汉语，但少数民族内部依旧保留了自己民族独特的语言文化。

在南部境外的某些地区，一个聚居地可能会存在几个甚至十几个来自不同民族的人，他们想要共同扎根、共同生存，就必须寻求出一种大多数人通用的语言。早期混乱的时候，某些聚居地如果各方面变动频繁，可能一两年就会更换一种通用语。

章羽开始用旁边的叉子面不改色地偷叉水果，心理素质显然稳得一批，送进口中的荔枝果肉爆出甘甜汁水，“你对书上的文字还有印象吗？”

新的去掉核的荔枝一个个落进碗里，秦队长好像什么都没发现，甚至还把玻璃碗顺手往章羽那边推了推。

“出于任务需要和当地人学了点，但也就记得些简单的词语。”秦洄谦虚道:“封面上的文字翻译过来，大致就是——‘黑色的海洋在温柔歌唱’的意思，按照诗歌用法来译，也可以译为——《黑海之歌》。”

……“嘎吱。”

苹果的口感很脆，章羽一口还没吃完，已经迫不及待地低头叉出了第二块，吃得心满意足，甚至没顾得上接秦洄的话……

一个处理一个咔咔炫，等秦洄解决完了袋子里的水果，玻璃大碗中的果肉还剩下勉强过半。

秦支队半点不觉诧异，又不知从哪里拿出一盒酸奶，笑着问:“要不要加点酸奶？”

章羽思考了一下，直接把手伸到他面前，决定省略掉中间的步骤，一步到“胃”。对方无奈，但还是把酸奶盒递了过去。

“你对这本书感兴趣?”秦洄收拾着吧台面，看见章羽小心地把书又往一边挪了挪。

章羽点头:“对里面的诗歌内容有点兴趣，毕竟也是秦队机缘巧合之下带回来的，算是难得一见的孤品吧。”

“看不出来，我以为章博士会是那种只对心理学术论文感兴趣的……精英学者。”秦洄学着对方之前的调侃。

“这听起来可不像是专门在夸我，”章羽眨眨眼，无辜发问:“我看起来很像个书呆子吗？”

不懂学术圈的秦支队完败，不敢继续打趣，只好问:“需要我帮忙翻译全文吗？”

“暂时不用。”章博士摆摆手，很有自信道:“虽然我没什么语言天赋，但空闲时间研究一下特殊语言，权当是一种乐趣了。”

“不过，”章羽摆出求知的端正姿态，“如果秦队愿意教我一下基础，我完全接受付费学习。”

秦洄还能说什么呢？他只能表示，可以免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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