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以牙还牙（7）
盛源酒店六楼。
不同于一到五楼的普通房间，六楼是专为VIP客人提供的高级套房。套房数目不多，但属于盛源酒店的顶级配置，服务和价格都很符合它的定位。
盛经理无奈道:“六层的客人大多非富即贵，我们打开门做生意的，实在是不好得罪。”他说了两句苦衷，又马上交代起酒店掌握的信息:“那天带着苏小姐来的客人应该是个大老板，和我们东家有些交情，提前打了招呼，盛总就让酒店给人留了一间套房。他们两个人是一起来的，但苏小姐主动用自己的身份信息登记的房间。”
两人同住却只登记一个人的信息，确实不太符合酒店管理的规定，但这种情况在普通客人里也经常出现，只要客人不在明面上一起入住，酒店基本上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尽管当天的两个人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但这是酒店的大老板亲自打过招呼的客人，下面的人自然不会上赶着找麻烦。
秦支队长无意多为难打工的经理，没有追问大老板的身份，只问了一个问题用来佐证自己的猜测，“年龄多大的大老板?”
盛经理有些尴尬地回答:“五六十岁吧。”
章羽曾经见过苏莹莹的家人，大概了解过她的家庭状况——苏莹莹的父母都是私企职员，家境普通，家庭能维持小康生活，但不可能支持女儿大手大脚地消费奢侈品。
如果苏莹莹和所谓的大老板没有亲戚关系，也不是什么老夫少妻，结合酒店经理刚才的表现，那事情就很明显了:苏莹莹和对方很可能是存在金钱往来的情人关系。
不过在找到确切的证据证明之前，曾经身为谣言受害者的章羽和熟读刑法的秦支队、都不会随意把猜测说出口。
酒店经理刷开了其中一间的厚重房门，“这就是他们当天入住的房间。”
套房面积很大，装修风格处处彰显着高级感，有独立的卫浴、厨房、餐厅，还有书房、小会客厅、落地窗、以及比普通卧室空间更大的主卧。
但是并没有看见不属于酒店的私人物品。
“这几天房间一直空着吗？他们订了几天?”秦洄一边观察着各个房间，一边问。
“一直空着。”盛经理说:“苏小姐当时只订了两天，也就是昨天中午到期的。”
“你们没联系她退房?”
盛经理叹气:“前台人员联系了，但没打通她的电话，这种小事也不好再去请示老板。正好校庆过后，其他客人们陆续退房离开，房间空出来许多，酒店就先把这个套房空着了。”
他们这时刚好进到了主卧，一眼看去房间整洁干净，床品崭新，好像没有客人住过的痕迹。
章羽从进入套房又是一直不作声，只听着秦队长询问，但这回酒店经理可不敢再忽视她了。
章羽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头上又开始冒汗的经理，侧头和秦洄对视了一眼。
秦队长会意，客气询问:“不介意让我检查一下吧?”
盛经理连忙摇头，表示随便检查。
秦洄直奔大床，快步走到了床头柜旁边，从兜里摸出来一只白手套带上，然后拉开柜子下的抽屉，弯下身搜索着什么，片刻，他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
盒子处于拆开的状态，虽然看不清盒子上的文字，但在场的另外两人都能一眼认出那是什么——一盒拆封了的没用完的避孕套。
盛经理的脸色慢慢地向惨白转变。
“盛经理，这种‘退半步、留半步’的智慧，是您自己的生存之道，还是您背后的东家传授的经验?”章羽温声道。
酒店经理在与警察的交流中看似节节败退，甚至被说服带着他们进入了苏莹莹真正入住的房间，还主动交代了一些关于另一个老板的信息——任谁也想不到他还敢坦诚交代一半、再故意藏起来一半。
“……”
盛经理神情颓废，哑口无言。
看着边走过来、边脱下手套包裹住小盒子的男人，章博士好心地为经理介绍道:“您还不知道这位的身份吧?市公安局的刑侦支队长，侦办这起案件的主要负责人，我觉得，你们盛总应该不太想和他共处一室，也不想一边喝茶一边接受法制教育吧，您认为呢？”
“……看来真不能背着良心办事，您瞧，今天都看走眼两回了。”
章羽心平气和地点头，“再一再二不再三，您都耍了两回花招了，再不好好配合，我就要怀疑您把市公安局当软柿子来捏了。”
那么一大口锅扣下来，足够本来就有违法擦边行为的商家好好喝上一壶。
盛经理抹把脸，终于老老实实地认了倒霉:“盛总脑子糊涂了，非要掺和这事，他上午听说了那个大老板的小情人死在了学校里的事，也不知道是大老板找上门请求了、还是盛总又在讲究兄弟情义——他让酒店工作人员把苏小姐的东西全都收拾到另一个房间去，想要抹掉大老板来过的痕迹。”
“秦队，看来你们公安局的普法教育工作做的不够到位啊，回去也和楚局建议一下——不要只看基层普法力度，也要多关注一下有钱人的思想觉悟。”章羽语重心长地给出忠告。
秦洄眼底带笑，纵容地配合点头。
盛经理听着这含沙射影的话，脸上干笑，心里却想着有道理，毕竟他也觉得东家这回办的事太没谱了。
秦洄又看了一眼房间，问:“苏莹莹的东西全都放到你刚才想带我们去的那个房间了？”
“唉是……苏小姐的遗物挺多，都放过去了。就是那位大老板真没什么私人物品，他来的时候也是空着手的。”
秦洄:“他在这里住了几天？还有入住和离开的具体时间?”
盛经理:“就入住当天，他中午和苏小姐一起进了房间，傍晚两人一块儿出了门，大概晚上十一二点左右，那个老板又搂着苏小姐回了酒店，第二天就是校庆，我看两人一大早又都出去了，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这边刚知道出了事，盛经理就先去查了酒店门口的监控，所以才会这么了解两人的行动状况。
……
这回确实如酒店经理所说，苏莹莹的东西挺多——摆满洗手台的化妆品，大半个行李箱的衣服，占据另外小半边的高跟鞋，还有两个精致盒子装着的首饰。
“我之前隐约觉得苏莹莹身上有哪里不太协调，”章羽指着两个打开的首饰盒，无奈道:“果然，不了解就不敏感。”
两个盒子中，一个装的是珍珠项链，一个是翡翠玉镯。
苏莹莹既然有意向老同学们炫耀首饰，怎么会只带一个耳钉，而没有配套的项链和手镯?
也是自己不怎么接触首饰搭配，那天又只想着赶紧解决聚会中的麻烦，许多细节都被不经心地忽视掉了，章羽难得生出些懊恼。
倒是人高马大的秦支队长凑近项链和手镯分别看了看，给出了鉴定结果:“都是真的，两个加起来最少能值个五十万往上。”
章羽:“……”这合理吗？
对上章博士自我怀疑的视线，秦洄有些不好意思地清咳了一声:“家里长辈有段时间比较喜欢鼓捣这些，我跟着学了点鉴别技巧。”他笑了一下:“你想学的话，我可以一起教给你。”
反正新的文字已经基本要教完了，再开始教一点别的知识当然没问题，秦老师本人也是很乐意的。
“行!”章博士对通过学习补足自己的短板很有动力，一口应下:“等这个案子结了再开始学。”
只是，看不出来啊，秦支队长全年无休地办案工作，熟悉点的都知道他不怎么讲究吃穿住行，虽然和其他的单身男同志相比、生活得不算粗糙，但也精致不到哪里去，没想到家里深藏不露——
“看来我们要先查一下这个大老板的身份了。”秦洄拍了几张照片传到工作群里，“如果两人只是情人关系的话，所谓的老板出手也称得上大方了。当然，也有可能他家财万贯，不把这点钱当回事——”
只是可能性不大，毕竟越有钱的人越注重形象，一个五六十岁的成功人士，不太可能敢在这么多名流的齐聚的情况下、暴露自己德行有亏的一面。
章羽好奇对方未尽的话语，秦洄解释道:“两件首饰都不是新的，能看出被人佩戴过的痕迹。”
如果佩戴者不是苏莹莹本人，那事情可就有得说了。
*
在盛大调查了大半天，章羽跟着回到北川市局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了。
秦支队去找领导汇报工作，章羽则轻车熟路地走到了一间办公室门前，她轻轻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出的允许，才磨蹭地推门而入。
“老师。”
“嗯，”江连寒放下手中的笔，摘掉金丝眼镜，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声音温和，却带着些难以掩饰的疲惫，“学校那边调查的怎么样?”
章羽熟练地拿起一旁的杯子添些热茶，添好又送到老师手边，端是一副尊师重道的好孩子模样。
只是面对老师的问题，她几步走回办公桌前，低着头，眼睛虚盯着地面，一言不发，一整个罚站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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