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推理

巨大的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矗立在无边黑暗里，唯有赵清书案上一点孤灯，晕开昏黄的光域。他端坐如松，双目紧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面前摊开的卷宗、玉简，还有那张画满线条符号的宣纸，都浸在阴影中。

强大的神识在识海深处汹涌奔腾，将白日收集的所有信息。

古砚练气九层巅峰却拖着被李旭石刃重创的左腿、赵影练气八层经验老辣、槐树下刻意掩埋的焚尸痕迹与匕首碎片、柴草堆旁那精纯灵力瞬间灼烧的痕迹、卷宗上记录的“悍勇，不惜己身”的核心特质——如同投入熔炉的材料，进行着最残酷也最精准的推演重构。

一幅幅由纯粹神识构筑的、无声却无比清晰的画面，在他“眼前”轰然展开：

画面一：追与逃

夜色浓稠如墨，仅有稀薄月光穿透枝叶，在老槐树下投下破碎的光斑。一个身影（轮廓模糊，左腿明显拖滞，气息紊乱急促）如同惊弓之鸟，猛地扑到槐树下，背靠着粗粝的树干剧烈喘息。正是伪装成“刘二”的古砚！他颤抖着手，疯狂扒开树洞深处的枯枝败叶，掏出一个粗布包裹和一根冰凉的黑棍。

就在这时！

“小贼！哪里跑！！！”饱含惊怒与杀气的厉喝如同炸雷撕裂寂静！十几丈外，赵影的身影如同扑食的猎豹，裹挟着凌厉劲风狂冲而至！炼气八层的灵力威压如同沉重磨盘轰然压下！

古砚心脏骤缩，猛地转身！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他知道伪装已破，退无可退！眼中瞬间爆发出孤狼般的凶狠！右手闪电般握紧黑棍，身体微弓下沉，棍斜指地，死死盯住冲来的赵影！动作间左腿的剧痛让他身形微晃，却硬是站稳。

画面二：硬撼与受创

“裂石掌！”赵影低吼，右掌蒙上淡黄土灵光，五指如爪，带着开碑裂石之势直抓古砚面门！掌风呼啸！

古砚瞳孔紧缩，体内混乱的灵力被死亡危机强行压榨出一丝，灌入双臂！“开！”他嘶吼着不退反进，腰身猛拧，黑棍由下而上，带着全身力气和那丝混乱灵力，狠狠撩向赵影手腕！

砰！沉闷撞击！棍掌交击！

巨大的反震力顺着棍身传来！古砚双臂剧震发麻，虎口崩裂！更可怕的是，体内本就狂暴的药力受此震荡，如同被点燃！噗！他再也压制不住，一大口混合冰晶与灼热气息的血沫狂喷而出！眼前发黑，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在槐树上，震落枯叶！左腿伤口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几乎站立不稳。

赵影也绝不好受！手腕传来骨头错位般的剧痛，土黄灵光溃散，整条右臂酸麻！攻势被硬生生打断！又惊又怒！

画面三：毒匕缠斗

赵影眼神阴狠，甩了甩右臂，左手闪电般从腰间一抹，寒光闪闪的淬毒短匕出鞘！刃身幽蓝！“死！”厉喝再起！他身法如毒蛇游走，匕首化作点点致命寒星，专刺古砚咽喉、心口、腰腹！招式刁钻狠辣，贴身缠斗凶险至极！

古砚强忍体内翻江倒海的剧痛和眩晕，咬紧牙关，将黑棍舞得密不透风！铛！铛！铛！金铁交鸣急促炸响，火花迸溅！每一次碰撞都震得古砚气血翻涌，手臂酸麻！体内药力如失控野兽，冲击经脉，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动作不可避免地迟滞。

嗤啦！一个躲闪不及，赵影的毒匕贴着古砚左臂划过，瞬间割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剧毒带来的麻痹与冰冷感迅速蔓延！古砚闷哼一声，动作再缓！

画面四：绝境搏命

“机会！”赵影眼中凶光大盛！抓住这致命空档，毒蛇般的匕首如同闪电，直刺古砚心脏！角度刁钻，封死所有格挡闪避空间！凝聚了赵影全部力量与杀意，势要一击毙命！

死亡的冰冷瞬间冻结了古砚的血液！躲不开！挡不住！体内狂暴的药力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终极威胁，在心脏位置猛地一缩，随即爆发出更强烈的冲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古砚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凶光！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放弃了所有防御！身体猛地向前一扑！竟是用自己的左肩硬生生撞向那刺来的匕首！噗嗤！匕首深深扎入肩胛骨，冰冷的剧毒疯狂注入！

同时！他拼尽最后一丝清醒意志和全身残存的力气，将体内那混乱狂暴、如同洪流般的药力灵力，疯狂地、不计后果地灌入手中的黑棍！

嗡！

黑棍似乎发出一声极其低沉、仿佛来自远古的嗡鸣！棍身之上，那些常年沾染血迹、早已黯淡的焦痕，竟在狂暴灵力的灌注下，瞬间亮起一丝微不可察的、仿佛燃烧般的暗红光芒！一股令人灵魂颤栗的凶戾气息骤然爆发！

“给老子死！”古砚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借着前扑撞匕的势头，他身体拧转，灌注了全部力量与狂暴药力、缠绕着暗红微光的黑棍，如同一条苏醒的凶龙，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以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朝着赵影毫无防备的脑袋狠狠抡了过去！

赵影完全没料到古砚会用如此惨烈的方式反击！他刺出的匕首已深深扎进古砚左肩，被骨头卡住！想要抽身后退，动作慢了致命半拍！

噗嗤！匕首入肉更深！

砰！！！！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闷响！如同熟透的西瓜被重锤砸碎！

灌注了古砚所有力量、混乱药力以及黑棍奇异力量的一棍，结结实实、毫无花哨地砸在了赵影的太阳穴上！

赵影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眼中的惊骇与难以置信尚未扩散，整个头颅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瓷器，猛地向内塌陷、爆裂！红的、白的混杂着碎骨，猛烈迸溅开来！喷溅在粗糙的槐树皮上，留下点点暗斑！身体剧烈抽搐几下，软软倒地，再无声息。

画面五：余烬与遁逃

噗通！古砚也紧跟着摔倒在地。左肩匕首深插，剧毒麻痹感蔓延。体内狂暴药力在刚才那不顾一切的爆发后，如同退潮般暂时沉寂，留下狼藉的剧痛与空虚。他挣扎着，用还能动的右手撑起身体，剧烈咳嗽，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

他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看向赵影惨不忍睹的尸体。血腥与脑浆的腥气浓烈刺鼻。他知道此地绝不可久留！挣扎着拔出左肩毒匕，撕下衣角死死勒住伤口上方。在赵影尸体上摸索，取下那枚古朴的黑色储物戒套在自己手上。捡起破布包裹里的打火石，点燃柴草，将赵影的尸体吞噬在火焰中。浓烟夹杂焦糊味升起。他用黑棍将周围可能沾了血迹的泥土扒到火堆旁。看着火焰熊熊燃烧，才拄着黑棍，拖着几乎报废的身体，踉跄着、一步一血印地，艰难遁入黑暗的山林深处……

典籍阁内。

赵清缓缓睁开了眼睛。书案上那点孤灯的光芒，映照着他毫无波澜的脸，唯有眼底深处，一丝锐利如实质的精光一闪而逝，仿佛刚刚目睹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血战。

他指节轻轻敲击着冰冷的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脸上那层平静终于被一种难以言喻的炽热取代，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勾起一个弧度，并非笑意，而是纯粹的、发现未知谜题时的亢奋。

“盗灵药、反杀赵影，模拟存活概率万中无一……”他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阁内响起，带着一种解剖真理般的冷静，却又透出压抑不住的兴奋，“竟然活了，反杀经验老辣之敌……此等心性，坚韧、狠厉，近乎本能……简直是为绝境而生的异数！”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阁内的黑暗，再次落在那神识推演画面中最后亮起暗红微光的黑棍之上。那丝微光，那声嗡鸣，那股凶戾古老的气息，如同最甜美的毒药，瞬间攫住了他全部心神。

“那黑棍……”赵清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身体甚至微微前倾，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描摹着棍身焦痕的轮廓。那绝不是凡物！焦痕亮起的光芒虽微弱短暂，却透着一股绝非寻常法器能有的、源自本源的凶戾与古老气息。

这感觉……像触碰到了被时间尘封的禁忌一角！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眼中精芒暴涨，几乎要穿透眼前的黑暗，口中喃喃，带着一种近乎痴狂的执着：

“妙！妙极了！一个蝼蚁般的复仇者，竟然被真理的钥匙主动找上？哈哈哈哈哈，太有意思了！”

刘二的身份，禁地通道，盗取紫脉续筋草，反杀追踪者赵影……整个事件链条，至此在他脑海中彻底清晰、闭合。古砚，这个原本如同尘埃的名字，此刻在赵清的认知里，已从一个普通的复仇目标，骤然拔升为一个心性坚韧、手段狠辣、身负隐秘（黑棍）且能在绝境中爆发出超越境界力量的、活生生的谜团！一个值得他这位“学者”投入全部心神去剖析、去解构、去……收藏的绝佳样本！

“在青石镇......有一切的起点啊。”赵清的目光投向窗外无垠的夜色，仿佛要穿透空间，落在那片埋葬了古砚童年的废墟之上。那里，或许就埋藏着解开这个“异数”以及那根“凶兵”的第一块拼图。缓缓靠回椅背，指尖的敲击并未停止，“笃.......笃............”在寂静的典籍阁中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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