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赶路

时间缓缓流逝，夕阳西下，天色逐渐暗淡。秘境中的夜晚温度骤降，各种夜行妖兽的嘶吼声此起彼伏，远远近近，更添几分凶险。

阵旗布下的简易预警结界一直安静无声。

直到夜幕完全降临，一轮清冷的残月挂上枝头。

石缝内光线晦暗，只有几缕惨淡的月光透过藤蔓缝隙渗入。空气冰冷，带着泥土、腐叶和一丝极淡、却无法完全驱散的血腥味。

林雪嘤咛一声，缓缓睁开眼。剧痛和虚弱感瞬间将她吞没。

猛地想挣扎坐起，却牵动全身伤势，尤其是肩胛和体内经脉的撕裂痛楚，让她闷哼一声，重重跌回原地，额角瞬间渗出细密冷汗。

她急促喘息，冰冷的目光立刻如警惕的母豹般扫向不远处。古砚依旧坐在那里，背靠石壁，膝上横着黑棍，面具下的双眼在昏暗中泛着冷光，正静静地看着她，无声无息。

两人目光相撞。

林雪心头一紧，下意识神识内探，发现储物袋和冰魄剑仍在原位，体内那阴毒无比的“细丝”也已消失，伤口被粗糙但有效地处理过。天道誓言的约束力清晰存在。

明白了现状，紧绷的心神稍稍一松，但戒备丝毫未减。

“……是你救了我。”她的声音沙哑，却已恢复了几分清冷。这是陈述，而非疑问。她林雪从不欠人情，尤其是陌生散修的人情。

“交易而已。”古砚的声音透过面具，更显低沉平淡，“你感觉如何？可能自行疗伤？”他问得直接。一个无法行动的累赘，在这秘境里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林雪眼神一黯，内视己身，越看心越沉。经脉寸断，丹田气海布满裂痕，一股阴柔毒辣的力量盘踞不去，灵力完全无法凝聚。这伤势，几乎断绝了她此次秘境之行。

她尝试调动一丝微薄灵力，瞬间便引得气血逆冲，喉头一甜，强行将逆血咽下，脸色更加苍白。她摇了摇头，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苦涩与无力：“……不行。经脉受损太重，灵力无法运转。必须有三品以上的复脉丹，或是蕴含庞大生机的天地灵药，方能初步稳固伤势。”说出这话时，她高傲的心性感到一阵尖锐的屈辱。

古砚的眉头拧紧。三品丹药？天地灵药？这远超出他的能力范围。

“伤你的人，不会善罢甘休。”古砚冷静地指出现实，语气没有丝毫缓和，“他们是谁？为何围攻你？我需要知道原因。”目光锐利，仿佛能穿透黑暗。他必须评估危险来源和等级。

林雪沉默了一下，似乎权衡利弊。如今性命操于人手，隐瞒可能意味着共同毁灭。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痛楚，声音依旧清冷，却多了一丝凝重：

“是合欢宗的人，为首者名唤苏媚儿，炼气九层，身负‘合欢媚体’，擅长魅惑邪术。”她吐出这个名字时，带着明显的厌恶，“其余十余人，是几个小家族子弟和散修，应是受她蛊惑或利诱，临时结成的同盟，乌合之众。”

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冰冷的傲然：“我动用底牌，反杀了十二个，重伤了几个，他们短时间内应该无力追来。而且苏媚儿的本命法器被我所破，她也受了伤，绝不会放过我。”

“我乃北河林家嫡系林雪，林天我的爷爷”她最后补充道，点明自己的身份。

“北河林家？林天是她爷爷，合欢宗？”古砚搜索记忆，心头一震。这是一个威名赫赫的修真大族与合欢宗是世仇，林天则是位元婴中期的老牌强者。难怪此女身怀如此厉害的保命手段。

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一个背景惊人的天才，被敌对宗门纠集党羽围攻，两败俱伤。

古砚沉默。同时要面对不下十人的围杀，压力不小。

“你必须尽快恢复行动力，或者，你有办法联系外界援手或者秘境内有帮手？”古砚再次提出这个问题，尽管希望渺茫。

林雪摇头：“进入秘境前，所有通讯符箓皆被暂时封印。家族……远水解不了近渴。而且我不需要帮手”她抬起头，目光重新变得锐利，看向古砚，“你已履行约定，替我拔除毒丝，暂缓伤势。按照天道誓言，这是我应付的报酬。”

她忍着剧痛，艰难地抬起左手，指尖在储物袋上一抹。

微光闪过，那寒玉小瓶‘冰髓淬灵液’和下品灵宝‘玄冰佩’出现在地上。她简洁地介绍了功效。

“拿走它们。我们的交易，两清。”

古砚目光扫过两件珍贵无比的物品，心脏加速跳动。但他没有立刻去拿。报酬动人，但现实更残酷。

拿走东西就走？留下这个毫无自保之力的林家嫡女在这里等死？

苏媚儿找到她后，会放过可能拿走“战利品”的自己吗？北河林家若是追查起来，发现自己拿走了他们嫡女的遗物，会如何想？更何况，林雪之前被围攻，她身上的积分……古砚神识下意识地扫过林雪腰间的令牌，那股惊人的积分波动是做不了假的。若她死了，这积分可就浪费了。

一个北河林家嫡系，元婴老祖后辈的性命和人情……价值远超眼前的报酬。

古砚脑中飞快权衡，眼神变幻不定。

林雪紧盯着他，见他收下东西后并未立刻离开，反而沉默不语，心中稍定。

再次开口，声音清冷，却带上了一丝坦诚和急切：“岩道友，我知你顾虑。我如今状态，确是累赘。但你若此刻离去，我必死无疑。苏媚儿绝不会放过我。”

“秘境还需四日才结束。我不需你完全治好我，只需护我四日，找个足够安全的地方隐匿起来，让我能勉强压制伤势，撑到秘境结束即可。”

“作为回报，”她加重了语气，“我以北河林家林雪之名起誓，若你能护我度过此劫，离开秘境后，我必恳请我爷爷，林家元婴老祖林天罡，为你出手一次！只要不违背道义、不危及林家，任何事，只要他老人家能做到，皆可！”

元婴老祖出手一次！

古砚的心脏猛地一跳，目光骤然锐利起来，死死盯住林雪。元婴期！那是他需要仰望的存在！若得元婴老祖一次出手承诺，许多危局，都将迎刃而解！

诱惑巨大，风险同样巨大。带着一个重伤号，躲避一个炼气九层邪修和可能存在的其他搜寻者，在这秘境里躲藏四天！

空气凝固。石缝内只剩下林雪压抑的喘息声。

良久，古砚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中闪过决断之色。

“好。”他声音低沉，“我护你四天。但你需立下天道誓言，承诺的元婴出手一次，必须兑现。并且，这四天内，一切听我安排。”

略作停顿，他继续道：“还有，你现在的积分对你已无用。若信我，便将积分转于我。我需确保自己能进入前二十。此举对你亦有好处，若你身死，积分也是浪费，不如助我。我更强一分，你活下去的机会也大一分。”

林雪闻言，只是稍一思索，便干脆利落地点头：“可。”她深知积分此刻已是身外之物。她艰难地操控令牌，将其内储存的庞大积分尽数转给了古砚。令牌光芒一闪，古砚的积分瞬间暴涨到一个惊人的数字一百三。

“好了。”林雪做完这一切，脸色更白一分，显然又耗费了不少力气。

见她如此干脆，古砚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散去。此女心性果决，非常人可比。

林雪立刻以天道起誓，将新的条件加入其中。冥冥中的约束力再次降临。

誓言立毕，脆弱的同盟达成。

古砚不再耽搁。仔细检查了石缝口的预警阵法，然后走回林雪身边。

“得罪了。”声音没什么情绪，伸手将林雪小心扶起，让她靠坐在石壁边。动作算不上温柔，但避开了她的伤口。

林雪咬紧牙关，忍受剧痛，冷汗浸湿鬓角。她看着古砚递来水囊和干粮，又自顾自走到另一边坐下调息，整个过程沉默而高效。

她接过，小口吞咽。看着古砚冷硬的样子，林雪心中复杂难言。

歇息片刻，恢复了些许精神，林雪突然再次开口：“我的伤势拖不得，仅靠自身硬扛，撑不到秘境结束。必须找到三品以上的疗伤丹药，或是蕴含庞大生机的灵物。”

古砚看向她：“你有线索？”

“有。”林雪肯定地道，“家族资料记载，秘境东区，沉星湖畔，曾有‘碧霞草’生长。虽是四品灵草，但其蕴含的纯净草木生机，对我的伤势应有奇效，或可替代三品丹药。只是消息是多年前的，如今是否还在，难说。而且沉星湖距离不近，途中危险重重……”

“碧霞草？”古砚目光一凝。四品灵草！这价值足以让金丹修士心动！必然伴有强大守护或早已被人盯上。但他没有犹豫多久。

“指路。”最终，古砚做出了决定。

接下来两日，古砚背着林雪，按照她指引的方向，朝着东区沉星湖艰难前行。

这两日倒是相对平静。古砚极为谨慎，尽量避开妖兽和其他修士的活动区域，专挑偏僻难行的小路。途中偶尔采集到几株一品灵草和些许能果腹的野果，都先紧着林雪恢复体力。

林雪伏在古砚背上，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或勉力对抗伤势，偶尔清醒时，便指出正确的方向。两人交流极少，只在必要时简短说上一两句。

“向左，那片矮林穿过去。”

“嗯。”

“需要歇息么？”

“……还可坚持。”

古砚的背部宽阔，脚步沉稳，让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林雪感到一丝罕有的依赖感。她偶尔能感受到古砚身上传来的温热体温和沉稳的心跳，在伤痛和虚弱中，莫名地感到一丝安定。

期间，一次夜间，一头一阶巅峰妖狼被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吸引，徘徊靠近。

古砚立刻停下脚步，隐匿气息，借助地形和夜色掩护，一动不动，直至妖狼疑惑地离去。整个过程，他呼吸平稳，没有丝毫慌乱。背上的林雪将这一切感知得清清楚楚，对此人的隐忍和耐心有了更深的认识。

第三天清晨，古砚在一处隐蔽的灌木丛后稍作休整，递给林雪几颗清洗过的野果和盛满清水的叶子。

“你的气色更差了。”古砚语气平淡地指出事实，“必须尽快赶到沉星湖。”

林雪沉默地接过野果，小口咬着。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气息也比前两天更弱了几分。她点了点头，声音微弱却清晰：“我知道。我们应该快到了，从此处往东再行半日，就能见到一片赤松林，过了赤松林，便是沉星湖地界。碧霞草喜阴湿，大概率在湖岸南侧的峭壁之下。”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莫名的笃定。

古砚记下路线，不再多言，起身重新将林雪背起，用藤蔓固定好。

“抱紧。无论发生什么，别出声。”

林雪的手臂轻轻环住他的脖颈，低声道：“一切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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