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各有缘法（三）
第五层远比想象中更大，前往六层并非易事。
他小心翼翼地在浮岛间跳跃，躲避着神出鬼没的虚空剑气和偶尔爆发的空间裂缝。有几次，剑气几乎贴面而过，被他以诡异的身法和黑棍险险格开，棍身与剑气碰撞，发出“叮叮”的脆响，震得手臂发麻。
他也遇到其他修士。有一次，远远看到两名修士为争夺一块悬浮的、蕴含着精纯剑意的暗金属矿而大打出手，术法光芒闪耀，灵器交击声不绝于耳。古砚隐匿在一旁，静观其变。最终，一人重伤遁走，另一人也消耗巨大，正欲收取战利品时，却被一道隐匿许久的、更强的虚空剑气偷袭，瞬间重创，惨叫着坠入无尽黑暗。
古砚这才悄然上前，面无表情地收走了那块暗金矿和那名倒霉修士掉落的储物袋。神识扫过，里面有些灵石和丹药，聊胜于无。
这就是第五层的常态，危机四伏，杀戮无处不在。
他又搜寻了许久，途中也发现了一处较小的遗迹，可惜早已被人搜刮一空，只剩残垣断壁。
正当他跃至一座狭长如剑刃的浮岛，准备稍作调息时，侧后方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喝和剧烈的灵力碰撞声！
“妈的！这剑气怎么没完没了！还追？”
古砚皱眉望去，只见一道身影正颇为狼狈地在几块小型浮岛间腾挪闪避，其身后，三道异常凝练的虚空剑气如同有生命般，紧追不舍，不断斩出凌厉的剑光。
那身影速度极快，动作灵活得不可思议，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攻击，但显得颇为被动，嘴里还骂骂咧咧。
让古砚有些诧异的是，此人看起来极为瘦削，穿着一身明显不合身的宽大衣袍，空荡荡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带着一股子熟悉的……闷骚和狠劲？
那人似乎也发现了古砚，眼睛一亮，立刻朝着他所在的浮岛方向冲来，口中大喊：“前面的道友！搭把手！这鬼剑气邪门得很！”
声音……也有点耳熟？但古砚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眼见那人引着三道凌厉剑气冲来，古砚目光一冷，并未立刻出手。在这第五层，陌生人意味着麻烦。
那瘦削修士见状，似乎急了，速度又快了几分，喊道：“不白帮！干掉它们，剑意灵气分你一半！我知道哪有好东西！”
说话间，他已冲到古砚所在的浮岛边缘。那三道剑气也紧随而至，撕裂空气，狠狠斩落！
古砚不再犹豫，无论帮不帮，这三道剑气已经波及到他了。他脚下一点，身形不退反进，手中黑棍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向其中一道剑气的薄弱处！
“叮！”
一声脆响，那剑气剧烈震颤，竟被他一棍点偏方向，与另一道剑气撞在一起，同时湮灭。
与此同时，那瘦削修士身形诡异一扭，如同无骨之鱼，险之又险地避过最后一道剑气的正面劈斩，反手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短小的、黑漆漆的匕首，快如闪电地刺入剑气侧翼！
“嗤啦！”
那剑气竟被他这诡异一刺，直接撕裂，溃散开来。
两人配合竟是出乎意料地默契，瞬间解决了三道难缠的剑气。
两团精纯的剑意灵气悬浮空中。
古砚看向那瘦削修士，对方也正好看过来，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只是配着他那瘦削的脸庞，显得有些……怪异。
“谢了道友！身手不错啊！”他一边说着，一边毫不客气地吸收了一半剑意灵气，然后眼巴巴地看着古砚吸收另一半。
古砚吸收着灵气，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凌厉意境，对第五层的剑意有了更深体会。他看向那人，终于问出心中疑惑：“我们……是否见过？”
那瘦削修士闻言，眼睛瞪得更大，猛地一拍大腿（结果因为太瘦，拍得自己龇牙咧嘴）：“我靠！兄弟！是我啊！王猛！你不认识我了？！”
古砚顿时愣住，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人。
瘦……太瘦了！之前的王猛，身高近九尺，虎背熊腰，肌肉贲张如岩石，说话声如洪钟，一拍大腿地动山摇。
而现在……眼前这人，身高似乎缩水了一些，虽然依旧比常人高大，但整个人瘦了几乎好几圈，以前那夸张的肌肉全都消失了，只剩下精瘦的骨架和一层薄薄的、却蕴含着惊人力量的腱子肉。宽大的衣袍穿在身上，风一吹就晃荡，脸色也苍白了不少，唯有那双眼睛里的神采和那股子混不吝的劲头，依稀还有过去的影子。
“你……王猛？”古砚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错愕，“你怎么……变成这样？”
“哈哈！没想到吧！”王猛得意洋洋，又习惯性地想展示肌肉，结果只摸到一根根肋骨，顿时有点尴尬地放下手，“妈的，别提了！筑基的时候，那《霸血炼体术》的后遗症发作了，气血精华疯狂内缩淬炼骨骼内脏，结果就把一身膘……啊不，是魁梧的肌肉，全给炼没了！差点抽干老子！”
他一脸悲愤：“老子梦想的是筑基后变成俊朗帅哥，没想变成一副骨头架子啊！这走出去谁还怕我？谁还觉得我有男子气概？”
古砚看着他那副样子，再想想之前那个如同人形暴熊般的壮汉，嘴角忍不住又抽动了一下。这变化……着实太大了。难怪他认不出来。
古砚看着眼前这张瘦削却难掩兴奋的脸庞，那双眼睛里的光芒和那股子熟悉的混不吝劲儿，终于和记忆中的壮汉重合在一起。他缓缓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王猛。果然是你。变化……很大。”
“哈哈哈！我就说嘛，咱这独一无二的气质，烧成灰你也认得！”王猛得意地叉腰，结果宽大的衣袍被虚空中的乱流一吹，更显得空荡荡，让他看起来有几分滑稽。他浑不在意，凑近两步，上上下下打量着古砚，眼神越来越亮：“兄弟，你这才是真人不露相啊！好家伙，这气息……深不见底！你筑基成了？还是最顶的那种？快说说，怎么回事？”
他嘴上问着，手上却已经痒痒起来，搓着手，跃跃欲试：“光说没劲！来来来，这么久没见，必须过过手！让哥哥我看看，你现在到底有多猛！放心，我虽然瘦了，力气可没丢，速度还快了不少，绝对扛得住！”
古砚看着王猛眼中纯粹的战意和兴奋，仿佛又回到了之前并肩作战的日子。他心中那层惯有的冰封悄然融化了一丝。面对这个曾毫无保留信任他、分享灵果的憨直汉子，他点了点头。
“好。”
话音未落，王猛已大吼一声：“小心了！”
他脚下猛地一蹬，那瘦削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速度，竟比之前肌肉贲张时快了何止一倍！如同鬼魅般瞬间贴近古砚，一记毫无花哨的直拳直捣古砚面门。拳风凛冽，竟带起了尖锐的破空声，显然力量并未因体型消瘦而减弱，反而更加凝练集中。
古砚目光一凝，不闪不避，左手闪电般探出，并非硬接，而是五指微屈，呈爪状，精准地扣向王猛的手腕脉门，意图卸力擒拿。
王猛“嘿”了一声，似乎早有所料，拳头在中途诡异一抖，变捣为扫，手臂如同无骨鞭子般抽向古砚的脖颈。同时，他另一只手悄无声息地从袍袖下探出，并指如刀，直插古砚肋下空档。攻势刁钻狠辣，与之前大开大合的风格迥异，显然是筑基后对力量掌控更为精细的结果。
古砚心中微讶，脚下裂风步自然流转，身形如风中柳絮般向后飘退半步，恰到好处地让开了脖颈要害。同时，那根一直悬浮身侧的焦黑长棍不知何时已落入右手，棍尾顺势向下一沉，“啪”地一声轻响，精准无比地点在王猛插向肋下的指尖上。
一股凝练的震劲透过棍身传递过去。
王猛只觉指尖一麻，如同撞上了一块高速震颤的精铁，整条手臂的攻势都为之一滞。他怪叫一声，借势向后翻了个跟头，落在三丈之外，甩着手腕，龇牙咧嘴：“嘶！你这棍子！还有这古怪力道！比以前更刁钻了！”
他虽然叫着疼，但眼神中的兴奋之色更浓。
“你也接我一招试试！”古砚低喝一声，首次主动进攻。
他身影一晃，仿佛融入了四周破碎的空间光影之中，下一刻已出现在王猛左侧。手中黑棍无声无息地横扫而出，没有惊人的风压，也没有绚烂的灵光，只有一种沉重如山、快如闪电的纯粹力量感，直扫王猛下盘。
王猛瞳孔一缩，不敢怠慢。他知道古砚的棍子有多重，力道有多怪。他双足猛地发力，瘦削的身体如同弹簧般冲天而起，险之又险地避过棍扫。人在半空，他腰部猛地一拧，右腿如同战斧般带着破风声狠狠劈向古砚头顶！
“来得好！”古砚赞了一声，竟不格挡，只是将黑棍向地面一拄，身体借着这股力微微侧开，左手自下而上闪电般探出，一把抓住了王猛劈下的脚踝！
王猛只觉得脚踝一紧，一股巨力传来，心中大叫不好。但古砚并未趁机摔砸，而是顺势向下一带，同时松手。
王猛人在空中无处借力，被这一带之下，身形失控，眼看就要脸朝下砸向坚硬冰冷的剑石地面。他急忙双手向前一拍！
“砰！”
一声闷响，王猛凭借强悍的臂力硬生生拍击地面，整个人借力向后弹射出去，落地后又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显得有些狼狈，但总算没摔个狗吃屎。
“不打了不打了！”王猛喘着气，连连摆手，脸上却全是畅快淋漓的笑容，“好家伙！你这力量、速度、还有这卸力打力的巧劲儿……比以前强了十倍不止！完美筑基就这么变态吗？老子现在肯定打不过你了！”
古砚也收棍而立，气息平稳。经过这番交手，他对完美筑基后的身体掌控更加圆融，也对王猛如今的实力有了清晰认识。王猛虽然体型巨变，但筑基成功，力量更凝练，速度暴增，战斗本能依旧强悍，绝对算得上好手。
“你也很强。”古砚真心实意地说道，“速度更快，招式更灵活，力量收发由心。”
“嘿嘿，那是！”王猛毫不谦虚地接受了夸奖，走上前，毫无隔阂地一把搂住古砚的肩膀（这次勉强够到了），“走走走，打累了，找个地方歇歇脚。这鬼地方剑气嗖嗖的，打得我心惊肉跳。”
两人寻了一处相对完整、背靠巨大断壁的浮岛角落坐下，算是暂时有了个避风港。王猛毫无形象地瘫坐在地上，从储物袋里摸出两个水囊，扔给古砚一个，自己对着另一个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
“痛快！”他抹了把嘴，长长舒了口气，然后就开始喋喋不休起来，“兄弟你是不知道，我筑基那会儿有多惨！好家伙，《霸血炼体术》差点把我吸成人干！就想着筑基后能变帅点，好去勾搭……啊不，是去寻找真挚的双修道侣，结果呢？妈的，帅是帅了点，但这也太瘦了！跟个饿死鬼投胎似的！一点威慑力都没了！”
古砚默默喝水，听着他抱怨，嘴角微微扬起。这种感觉，不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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