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就在三个泥娃娃的气息通过那诡异的黑火彻底连接在一起的刹那！

“轰！”

黑色火焰猛地向内一缩，仿佛受到了不可抗拒的召唤，所有的光和热、冷与寂，都如同百川归海般，疯狂地涌向中心那个大泥娃娃！火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小、变淡！

几个呼吸之间，那团令人心悸的黑色火焰竟然彻底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空洞内的温度恢复了正常，光线也不再扭曲，只剩下那个最大的泥娃娃，安静地悬浮在半空中，体积似乎隐隐大了一圈，通体散发着一种温润内敛、却又深不可测的暗沉光泽，给人的感觉更加完整、深邃，仿佛补全了一角。

手中的那两个小泥娃娃也化作两道流光，没入了大泥娃娃体内，三者完美地融合为一。

古砚伸手，将那融合后的泥娃娃握在手中。入手不再是温热，而是一种奇特的、仿佛有生命律动般的沉稳感，沉甸甸的，仿佛托着的不是泥土，而是一段被封印的沉重岁月与秘密。

泥娃娃内部，那股奇异的灵性波动变得清晰、凝聚了许多，虽然依旧像是在沉睡，但不再那么像件死物，反而有一种内蕴磅礴生机、随时可能苏醒的错觉。

这次古砚又尝试着将一丝神识探入其中。

泥娃娃不像之前那样沉寂。神识进入的瞬间，他仿佛听到了一声极其悠远、跨越了万古时空的叹息，眼前似乎闪过一些模糊破碎的画面：无尽的星空、崩碎的大地、悲壮而原始的祭祀舞蹈、以及……一道顶天立地、散发着蛮荒气息、最终却黯然消散的身影……那身影的模样难以看清，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折的威严与悲伤。

这些画面一闪而逝，根本无法捕捉，却让古砚心神剧震，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苍凉与悲怆，以及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泥娃娃，绝非凡物！其背后隐藏的秘密，恐怕远超他的想象。那身影……究竟是什么？

“兄……兄弟，没事吧？”王猛见古砚握着泥娃娃站在原地，脸色变幻不定，时而震惊，时而迷茫，忍不住上前问道，同时好奇地打量着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泥娃娃，“这玩意儿……到底有啥特别的？”

在王猛怀里的银电此刻也稍稍平静下来，但依旧不敢直视那泥娃娃，只是缩在王猛怀里。古砚和王猛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泥娃娃本身的神异上，并未察觉到银电此时特别的安静。

古砚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缓缓摇头，将泥娃娃小心地收入储物袋中最深处的角落。“不清楚，但感觉……对我很重要。”顿了顿，补充道，“或许，它不是物品，是一种生命。”

王猛听得云里雾里，挠头道：“生命？泥巴做的生命？离谱……”

王猛也没再多问，于是两人一兽在地脉深处的空洞中又探索了数日。

这几日中，王猛虽然还是咋咋呼呼，但经过熔岩巨人的教训后，明显谨慎了许多，每次想开口说点“吉利话”前，都会下意识地瞅瞅古砚和银电的反应，硬生生把话憋回去的模样颇为滑稽。

银电则对古砚新得的那个泥娃娃表现出持续的畏惧，只要古砚偶尔取出研究，它就立刻缩进王猛怀里，只露出两只警惕的大眼睛。

这天早上，他们沿着空洞一处的一条狭窄隧道前行。隧道壁上的岩石不再是天然的熔岩或黑石，而是某种被打磨过的青灰色石材，上面覆盖着厚厚的苔藓和岁月留下的蚀痕。

“这地方……好像有点不一样了。”王猛用手指刮掉一片苔藓，露出下面模糊的刻纹，“像是很久以前有人住过？”

古砚点头，神识仔细扫过四周。这里的空间结构稳定了许多，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尘土味和一种极微弱的、难以言喻的能量残余，与外面狂暴的地脉环境截然不同。

隧道尽头，是一扇半掩着的、由整块青铜铸造的巨门。门高约三丈，表面锈迹斑斑，布满了坑洼和划痕，似乎经历过惨烈的战斗。门缝仅容一人侧身通过，里面透出微弱的光芒。

两人对视一眼，警惕地侧身进入。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石殿。石殿穹顶很高，由几根粗大的石柱支撑，柱子上雕刻着早已模糊不清的古老图案。大殿中央空空荡荡，只有地面上刻画着一个巨大而复杂的阵法。阵法线条早已黯淡，许多地方已经破损，但依旧能感受到其曾经蕴含的磅礴力量。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阵法的最中心，并非阵眼常用的灵石或宝物，而是矗立着一座……阶梯。

那阶梯通体由一种暗沉无光的黑色石材砌成，共九级，不高，却给人一种异常厚重、坚实的感觉。它就这么孤零零地立在空旷的大殿中心，与周围的阵法格格不入，仿佛本就不属于此地，而是被人强行安置于此。

“阶梯？”王猛绕着阶梯走了一圈，用拳头敲了敲，“梆硬！啥玩意儿？摆在这儿干嘛？让人爬上去看风景？”他试着踏上一级，阶梯纹丝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古砚的目光却被阶梯侧面的某些痕迹吸引了。他走近细看，发现每一级阶梯的侧面，都刻着一些极其古老、甚至难以辨认的符号，像是某种失传的文字，又像是记录着某种艰难的经历。

第一级的符号模糊不清，像是蹒跚学步的足迹；往上的符号逐渐变得复杂、深刻，仿佛代表着攀爬与成长；最高一级的符号，则是一个简洁的、向上的箭头，透着一股破开束缚、迈向未知的决绝。

“这阶梯……不简单。”古砚伸出手，触摸着冰凉的阶面。就在他指尖接触的刹那，体内灵力微微波动了一下，并非受到激发，而是产生了一种极其微弱的共鸣，仿佛这阶梯的“意”，与他一步步从微末中挣扎向上的经历隐隐相合。

他尝试着，像王猛一样，踏上了第一级阶梯。

依旧没有任何灵力反应，阵法也没有被激活。但就在他双脚站稳的瞬间，心中却莫名地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脚下无比踏实，仿佛扎根于大地，任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这是一种关于“根基”与“起步”的意境。

他若有所思，继续向上踏出第二步、第三步……

每上一级，那种意境便清晰一分。第二步是“坚韧”，仿佛在泥泞中前行；第三步是“磨砺”，如同经受千锤百炼；第四步是“积累”，是力量的沉淀……当他踏上第九级，站在阶梯顶端时，一种“突破”、“超脱”、“迈向更高处”的意念油然而生。

这九级阶梯，仿佛浓缩了一个修士从凡俗起步，历经磨难，最终筑基有成、踏向更高境界的全部过程！它所蕴含的，不是某种具体的功法或力量，而是一种“道”的意象，一种步步攀登、扎实前行的精神！

就在古砚站在第九级阶梯顶端，心中明悟渐生的那一刻，异变发生。

脚下的九级阶梯，开始发出低沉的嗡鸣。那些刻在侧面的古老符号逐一亮起，散发出微弱却坚定的光芒。整个石殿地面那个破损的阵法，似乎被这阶梯的光芒所引动，残存的线条也开始流动起来，汇聚向阶梯底部。

最终，所有的光芒和能量，在阶梯顶端、古砚的脚下，凝聚成一点。那一点光芒越来越亮，逐渐拉伸、变形，最终化作一枚石阶的形状，缓缓飘起落入古砚手中。

这石阶约莫一尺见方，半尺高，通体由某种不知名的青灰色岩石雕琢而成，表面粗糙，布满天然的磨痕和岁月的气息，看上去平凡无奇，甚至有些简陋。但古砚却能清晰地感受到，石阶内部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厚重力量与一种“奠基”、“启程”的空间道韵。

王猛看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咋舌道：“我靠……兄弟，这……这就是钥匙？一级台阶？兄弟，你这…也太……实在了吧？！”他挠着头，“老子还以为会是啥惊天动地的宝贝呢。”

古砚握着这枚独特的“阶梯之钥”，心中感慨万千。

他走下阶梯，将钥匙递给王猛看。王猛接过，掂量了一下，又递回去，咧嘴笑道：“不错不错，够结实，一看就很扛揍！符合兄弟你的风格！”

这时，王猛怀里的银电也探出头，好奇地看着那枚钥匙，用小鼻子嗅了嗅，似乎没感觉到威胁，又缩了回去。

古砚看着王猛和银电，沉吟片刻，开口道：“钥匙只有一把。”

王猛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他看了看古砚手中的钥匙，又看了看自己怀里依赖地蹭着他手指的小银电，粗犷的脸上露出了少有的郑重之色。他拍了拍古砚的肩膀，声音洪亮却带着真诚：

“兄弟，没事，哪有不散的宴席。”

他顿了顿，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又轻轻摸了摸银电的小脑袋：“我和这小家伙，你就放心吧！老子正好带着它历练历练，帮它找找能治好它伤、促进它成长的好东西。顺便……也找找看有没有别的路子能通到上面去。你放心好了，老子肯定想办法杀上去助你！”

古砚看着王猛，知道这是最好的安排。王猛筑基后的实力不弱，加上银电对空间的敏锐感知，只要不主动招惹像熔岩巨人那样的恐怖存在，在第五层生存和寻找机缘应该问题不大。而自己前往第六层，注定是一场恶战，确实不宜分心。

“好。”古砚重重地点了点头，将“阶梯之钥”紧紧握住，“你们保重。你少开口，若有危险，逃为先。”

“哈哈！放心！你王爷爷我命硬着呢！”王猛大笑，又恢复了那副混不吝的样子，“倒是你，上去后碰到赵坤，也要小心！”

银电似乎也明白了即将分离，从王猛怀里跳出，落在古砚的手掌上，用小脑袋蹭了蹭他的手指，发出细细的“啾啾”声，紫眸中充满了不舍和祝福。

古砚心中一软，用指尖轻轻抚摸了一下它冰凉的鳞片和那道裂痕斑斑的独角。“保护好自己，还有……王猛。”他难得地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王猛一听，瞪眼道：“嘿！小东西，听见没？你砚哥哥让你保护我呢！”

银电嫌弃地扭过头，用小尾巴扫了扫王猛的脸，又跳回他怀里，引得王猛一阵怪叫。

短暂的离愁被冲淡。古砚不再犹豫，最后对王猛点了点头，转身走向石殿一侧。那里，在钥匙成型的同时，墙壁上已然无声无息地浮现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散发着微弱空间波动的光门。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了光门之中。身影瞬间被光芒吞噬，消失不见。

王猛看着古砚消失的地方，脸上的笑容渐渐沉淀下来，他抱着银电，揉了揉它的小脑袋，瓮声瓮气地道：“好了，小祖宗，现在就剩咱爷俩了。走吧，带你去找点好吃的，顺便看看这鬼地方还有没有啥好宝贝……妈的，可千万别再碰上那种石头成精的大块头了！”

银电在他怀里“啾”了一声，似乎是在附和，又像是在安慰。

一人一貂的身影，也很快消失在了石殿另一端的通道入口处，开始了他们在第五层新的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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