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知否》4
翌日，清晨。
宋仁宗赵祯于紫宸殿召见重臣，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亢奋与决断的神采。昨夜种种，历历在目，那“生子丹”、“子母河水”、“延寿丹”以及那厚厚一摞《发展纲要》和优质粮种，如同给他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他正欲与众臣商议如何落实“国师”赐下的仙缘与纲要，忽然想起一事，侧首问身边的内侍：“前几日盛…灵佑真人入宫时，是否曾言，希望能有其生母相伴？”
内侍躬身回禀：“回官家，确有此事。灵佑真人当时神情怯懦，甚是依赖其生母林氏。”
皇帝闻言，抚掌一笑：“此乃人之常情！真人虽得天道眷顾，显圣于世，然肉身凡胎，初入深宫，心有惶恐再所难免。其母林氏既能抚慰真人心绪，使其安心为我大宋祈福延运，接入宫中相伴，有何不可？”
他根本未曾多想后宫规制、妃嫔想法，此刻在他心中，一切都要为“诞育子嗣、强国延寿”让路！能让“灵佑真人”安心留在宫中，才是头等大事！
“拟旨！”皇帝当即下令，“盛氏林噙霜，育女有方，其女墨兰秉性柔嘉，感天动地，赐下祥瑞。特册封林噙霜为三品诰命夫人，赐居宫中蕙芷苑，即刻接入宫中，陪伴灵佑真人左右，以慰真人孝心，全其天伦！”
“三品诰命夫人？！”殿下众臣闻言，皆是一愣。这诰命品级，竟比其夫盛纮的官职还高了！但转念一想“灵佑真人”那通天彻地之能，以及陛下对子嗣的渴望，便也无人敢出言反对。
圣旨很快便传到了盛家。
盛家正厅，盛纮领着全家接旨。
当听到林噙霜被册封为三品诰命夫人，并要即刻接入宫中时，盛家众人表情可谓精彩纷呈！
盛纮先是愕然，随即脸上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复杂与尴尬。女儿成了国师，风光无限，他这做父亲的没得到半点好处，反倒是他一直藏着掖着、身份尴尬的妾室林噙霜，竟一步登天，得了三品诰命！品级比他还高！这让他这当家主父的脸往哪儿搁？他心里忍不住泛起一丝酸溜溜的埋怨，却不敢表露半分。
王若弗则是瞪大了眼睛，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三品诰命夫人？林噙霜那个贱人？ 她拼死拼活熬了这么多年，也没有个诰命？那狐媚子居然靠着她那成了精的女儿，直接骑到她头上去了？还要接进宫里住？！王若弗只觉得眼前发黑，这个世界简直荒谬到了极点！
如兰也是张大了嘴，一脸不可思议，小声嘟囔：“这也可以？”
而盛明兰在听到圣旨内容的那一刻，她只觉得一股冰寒彻骨的凉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她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疼痛，却远不及她心中那翻天覆地的震惊与失控感！
林噙霜！那个害死她小娘的仇人！那个心思恶毒、手段下作的女人！不仅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反而要被册封诰命，风风光光接进皇宫？就在她眼前，就要逃脱她苦心经营多年的报复网？
而她，盛明兰，如今别说报复，就连碰都碰不到对方一根手指头！墨兰成了高高在上的国师，林噙霜成了有品级的诰命夫人，深居皇宫，她所有的算计、所有的隐忍、所有的仇恨，在这一刻仿佛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荒谬感和滔天的愤怒几乎要将她吞噬！她强行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翻腾的情绪，身体却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盛老太太闭着眼，手中佛珠捻得飞快，心中叹息：“孽缘，真是孽缘。罢了，罢了。”
林噙霜本人则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惊喜砸懵了，三品诰命，进宫！陪伴墨儿！
她激动得浑身发抖，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也顾不得礼仪，扑到盛纮面前：“纮郎！纮郎你听到了吗？陛下让我去陪墨儿！我是诰命了！” 她语无伦次，欣喜若狂。
很快，宫里来的嬷嬷和内侍便恭敬地请林噙霜上车。
林噙霜几乎是飘着上的马车，一路恍恍惚惚，直到被引至宫中那座精致小巧的蕙芷苑，又被人引着来到那座仙气缭绕、与宫中其他建筑格格不入的观星阁前，她才稍稍回过神。
“墨儿！我的墨儿！” 她一眼就看到站在阁楼门口等候的女儿，再也忍不住，哭着扑了上去，紧紧抱住盛墨兰。
盛墨兰此刻完美地切换回了原主模式。
她也瞬间红了眼眶，反手紧紧抱住林噙霜，声音带着哭腔和浓浓的依赖：“小娘！小娘您真的来了！女儿好想您！宫里好大，女儿一个人害怕…”
她将脸埋在林噙霜颈间，肩膀微微抽动，演足了一个骤然离家、身处陌生环境、极度依赖母亲的小女儿情态。
林噙霜心疼坏了，连忙拍着她的背安抚：“不怕不怕！小娘来了！小娘以后天天陪着你！我的儿，你受苦了…” 她仔细打量着女儿，见她面色似乎有些苍白，更是心疼不已。
母女二人相拥哭诉了好一会儿，才相携着进入观星阁。
屏退左右后，林噙霜拉着女儿的手，又是激动又是后怕：“墨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昨日在天上…”
盛墨兰立刻露出一副茫然又害怕的神情：“小娘，女儿真的不知道，那日之后就浑浑噩噩的，好像做了很长很可怕的梦，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陛下说我是祥瑞，让我住在宫里，女儿心里怕极了，只想让小娘陪着…” 她说着，又泫然欲泣。
林噙霜见状，立刻信了八九分，连忙道：“好好好，不想了不想了！定是老天爷眷顾我的墨儿！如今好了，小娘是诰命了，能陪着你了！看以后谁还敢小瞧我们母女！” 她脸上又露出往日那几分得意与算计。
盛墨兰依偎着她，乖巧点头，眼底却是一片深沉的平静。
自林噙霜被册封为三品诰命，接入宫中陪伴“灵佑真人”后，宋仁宗赵祯对盛墨兰的“灵验”与“重要性”更是深信不疑。他几乎每日都会亲临观星阁外问候，或遣心腹内侍送来奇珍异宝、各地贡品，姿态放得极低，俨然将盛墨兰视作了大宋的“镇国神器”。
这一日晚间，皇帝再次来到观星阁外，恭敬求见。
阁内，盛墨兰并未现身，只有她空灵缥缈、不带丝毫情绪的声音传出，清晰地送入皇帝耳中：“官家心意，吾已知晓。”
“盛家诸人，于吾而言，不过凡尘过客，缘浅福薄，官家不必额外看顾。 任其自生自灭即可。”
她的话语冷淡至极，仿佛在谈论一群毫不相干的蝼蚁，其中甚至包括她的亲生父亲盛纮和亲兄长盛长枫。
皇帝闻言，心中虽觉诧异——这似乎与“灵佑真人”对其生母的深厚依赖有些矛盾——但转念一想，“仙神”心思岂是凡人可揣度？或许这正是“天道无情”的体现？他立刻恭敬应道：“谨遵真人法旨。”
盛墨兰的声音再次响起，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警示：“官家当以国本为重，龙体为要。吾赐下之丹缘，望善用之，护好该护之人。”
皇帝心中一凛，立刻明白这是在提醒他关于皇后和苗贵妃腹中皇嗣之事，以及他自身的安危。他连忙躬身：“朕明白！定不负真人厚望！” 他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去尝试那“以身孕子”的惊世之法。
“此外，”盛墨兰的声音继续传来，“治国之道，纲举目张。吾拟就《大宋革新五年规划纲要》两部，官家可依此行事。”
话音未落，两本以不知名材质制成、闪烁着淡淡微光的书册凭空出现在皇帝面前的书案上。封面分别写着《第一个五年计划：强基固本》与《第二个五年计划：开拓革新》。
皇帝如获至宝，双手颤抖地捧起书册。
翻开一看，里面条分缕析地列明了未来五年乃至十年，大宋在农业、手工业、商业、军事、吏治、教育、基础设施等各方面的发展目标、具体举措、负责人选及考核标准！
其思路之清晰、规划之详尽、眼界之开阔，远超当世任何治国方略！
更让皇帝心惊的是，其中许多举措如推广新式农具、改良纺织技术、建立官办工坊、整训禁军、简化税制、兴办官学等看似异想天开，细思却极有可行之妙！
“妙！妙啊！”皇帝忍不住击节赞叹，“此真乃强国之良策！”
盛墨兰的声音淡然补充：“凡纲要所列事项之主理官员，其名下‘功过簿’将自动记录其履职成效。官家可命人将总纲及年度细分目标，制成巨幅图表，悬于垂拱殿龙椅之后。每日朝会，首要之事，便是对照图表，追踪进度，评议功过。”
皇帝眼睛一亮：“真人圣明！此法大善！”
如此一来，哪个官员负责何事，进度如何，成效怎样，一目了然，无可推诿！再也无人敢敷衍塞责、浑水摸鱼！
翌日，垂拱殿早朝。
群臣惊讶地发现，龙椅背后的屏风被撤下，换上了一面巨大的、制作精良的木质图表。图表最上方是《大宋革新五年规划纲要》总目标，其下则分年、分月、分项目、分负责人，列明了各项任务的计划进度与实际完成情况栏位，目前还大多是空白。
图表旁还立着一面略小的玉板，上面以某种神奇的方式，实时显示着各位重臣名下“功过簿”的积分概览和最新增减记录！
宋仁宗端坐龙椅，第一件事便是让内侍宣读昨日“灵佑真人”赐下纲要之概要，并展示了那面巨大的“进度追踪图”。
“自今日起，每日朝会，首议此事！”皇帝声音沉稳，带着前所未有的决心，“诸卿负责之事项，进度如何，困难几何，皆需如实奏报。功过簿上，自有记录！做得好，积分增长，未来可期！做得不好…”
皇帝没有再说下去，但目光扫过那面实时更新的功过簿玉板，其意味不言自明。
满朝文武顿时感到一股巨大的、实质性的压力扑面而来！
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打太极、和稀泥、拖延扯皮了！
干得好，积分涨，那可是能入国师眼的还能换延寿丹！谁不想要？
干得不好，积分扣，不仅丢官罢职，更可能在同僚面前、在陛下眼前、甚至在那位神通广大的“国师”眼中，留下无能之辈的印象！
而且所有进度公开透明，想瞒报、想抢功都变得极其困难！
朝堂风气为之一肃！
所有大臣，无论派系，都绷紧了神经，开始疯狂琢磨自己负责的那一摊事该如何高效推进，如何做出亮点，如何管好下面的人，如何多赚积分！
一种隐秘而炽热的渴望在每一位官员心中燃烧——攒够一千积分，换取延寿丹，甚至窥得一丝成仙了道的机缘！
皇帝看着底下这群突然变得干劲十足、效率奇高的大臣，心中大悦，顿觉轻松了不少。他终于可以从无穷无尽的扯皮和琐事中抽身，专注于更宏观的掌控和期待皇子的降生。
而这一切的源头，那座仙气缭绕的观星阁，在百官心中，已然成为了一个既令人敬畏、又充满无限诱惑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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