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离天才还差这么多
高铁站外，人潮汹涌。
许楚俊走出出租车，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那个瘦弱的身影。
许念快步走上前，没有拥抱，也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默默地从他手里接过了行李箱。
父女二人，相顾无言，气氛压抑得有些诡异。
他们上了一辆网约车，消失在车流之中。
“跟上他！”温徐行下令。
钟辰和另外几名便衣警员立刻出发，他们开着一辆毫不起眼的大众车，不远不近地跟在了网约车的后面。
不久后，钟辰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汇报了许家父女回到了许楚俊名字的另一处房产。
“珍珠，能进到她手机里吗？”温徐行问。
“有点难度，”陈珍珠开始按照温徐行的询问进行尝试，“不过也不是没办法。给我点时间。”
她需要找到一个突破口。
一个能让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到许念的私人世界里的突破口。
“有了！”陈珍珠眼睛一亮，“她大学的校园网，我进去了！通过校园网的后台，我拿到了她个人云盘的登录权限！”
这就像是拿到了一把万能钥匙。
一个人的云盘里，往往会隐藏着她最真实的秘密。
当陈珍珠打开许念的个人云盘时，连她这个见惯了网络世界光怪陆离的天才，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云盘里，没有照片，没有学习资料，只有一个个用日期命名的加密文件夹。
而文件夹的名字，从七年前，一直延续到了今天。
“这是……”邵月明凑过来看了一眼，也惊呆了，“这是她的日记？”
“恐怕不止是日记那么简单。”
陈珍珠点开了最近的一个加密文件夹。
破解密码对她来说易如反掌。
当文件夹被打开，里面的内容，让整个办公室的温度，都仿佛降到了冰点。
那不是文字日记，而是一份堪称完美的犯罪计划书。
里面详细记录了她父亲许楚俊和继母赖文华近一年来所有的生活习惯、作息时间。
记录了整个房屋的平面图，精确到了每一个插座的位置，每一个监控的死角。
记录了她通过网络，购买各种化学试剂、分尸工具的贴图。
甚至，还记录了她为了模仿父亲的笔迹，练习了上千遍的签名。
一桩蓄谋已久的、冷静到令人发指的复仇计划，就这么赤裸裸地展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原来，赖文华失踪当晚，那个连接了五分钟Wi-Fi的神秘设备，就是许念的手机。
她利用学校和家的距离，制造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先是坐高铁来到京市，然后潜入家中，趁赖文华不备将其杀害。
之后，她没有立刻分尸，而是利用父亲对她的愧疚和爱，胁迫他一起处理了后续。
许楚俊害怕被他人发现，在慌乱之下，在那个时间点关闭了家里的水电。
他不是主谋，而是帮凶。
他之所以在审讯时表现得那么天衣无缝，甚至不惜雇佣水军对抗警方，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保护他唯一的女儿。
一个被仇恨吞噬的女儿，和一个被亲情绑架的父亲。
这才是案件背后，那令人窒息的真相。
“这个……这个女孩……”邵月明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感觉自己的后背一阵阵发凉，“她才十九岁啊……这心思也太缜密，太可怕了。”
“魔鬼从来都与年龄无关。”秦砚轻描淡写地吐出这句话，声音却冷冰冰。
他想起了化粪池里那片微小的亮片。
如果不是陈珍珠那句无心之言，他们可能永远也找不到这个突破口。
而许念，这个躲在幕后的真凶，就会带着她的仇恨，完美脱罪。
“证据链还差最后一环。”温徐行冷静地注视着所有人，“这些都是电子证据，许念的律师可以说这是伪造的。我们需要找到，能直接将她和犯罪现场联系起来的，物理证据。”
“日记里提到了！”陈珍珠忽然指着屏幕上的一段文字，大声说，“她说，为了溶解掉一些难以处理的有机组织，她用了一种特殊的强酸溶剂。这种溶剂，味道很大，她是在卫生间的浴缸里进行操作的，然后把废液直接倒进了下水道。”
“浴缸！”甄佳妮的眼睛瞬间亮了，“我们之前对现场做过鲁米诺反应测试，但因为被水冲刷得太干净，没有发现血迹。但如果用的是这种强酸，一定会在管道内壁，留下我们之前没有检测到的化学残留！”
“钟辰！”温徐行立刻抓起对讲机，“带上甄佳妮，立刻去许楚俊家！搜查令我马上让齐海文送过去！重点检查卫生间的下水管道！”
“收到！”
这一次，他们不再是无头苍蝇，而是带着明确的目标，直扑恶魔的巢穴。
在许楚俊家的卫生间里，甄佳妮用专业的工具，小心翼翼地拆开了浴缸下面的U型回水弯。
一股刺鼻的、淡淡的化学品味道，从管道里散发出来。
她用棉签，在管道内壁仔细地刮取着样本。
当她将样本放进便携式的光谱分析仪时，屏幕上，出现了一个与许念日记里提到的那种强酸溶剂，完全吻合的化学成分图谱。
铁证如山！
“温队！”甄佳妮激动且标志的大嗓门，从对讲机那头传来，“我们找到了！！”
*
当温徐行带着人，敲响许楚俊家的门时，开门的是许念。
她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居家服，脸上那副黑框眼镜让她看起来依旧像个无害的学生。
看到门口站着的一排警察，她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意外，只是平静地侧过身，让开了路。
“你们来了。”她语气淡得像是在跟邻居打招呼。
客厅里，许楚俊坐在沙发上，面如死灰。
这个在审讯室里，用谎言和表演构筑起坚固防线的男人，在看到女儿的那一刻，所有的心理防线就已然崩塌。
温徐行没有理会他，而是径直走到了许念面前。
他将一份打印出来的文件，放到了女孩面前的茶几上。
那是她的“犯罪日记”。
许念低头，看了一眼那份文件，然后抬起头，看向温徐行。
她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怯懦和平静，而是透着一股与她年龄不符的、冰冷的、彻骨的寒意。
“这些东西是伪造的，你们没有证据。”她看着屋子里一群警察，平静地说道。
“是吗？”
温徐行又拿出了第二份文件，那是甄佳妮刚刚从实验室传真过来的，关于下水道化学残留的分析报告。
“你用来溶解尸体的强酸溶剂，我们在你家的下水管道里，找到了残留物。”温徐行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它的化学成分，和你网购订单上的那一款，完全一致。”
许念看向他们的眼神深处，透露着难以置信。
这是她整个计划中，唯一的，也是最致命的疏漏。
她算到了一切，算到了警方的侦查方向，算到了监控的死角，甚至算到了如何利用父亲来为自己打掩护。
她以为冲进下水道，就能毁尸灭迹，让一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却不知道，凡走过，必留下痕迹。
“你很聪明，许念。”林清禾也走了过来，她看着眼前这个被仇恨扭曲了灵魂的女孩，眼神里带着淡淡的惋惜，“你的计划几乎可以说是完美的。但你忘了一点，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完美犯罪。”
“你给我闭嘴！”许念的情绪，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她像一只被激怒的野猫，冲着林清禾低吼，“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确实不知道，你的母亲经历了怎样的绝望。也不知道，这七年来，你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和你的杀母仇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林清禾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充满了力量，“但我知道，仇恨，从来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它只会让你，变成和你最憎恨的人，一样的魔鬼。”
“魔鬼？”许念忽然笑了，笑声尖锐而凄厉，“没错！我就是魔鬼！是赖文华那个女人，把我变成魔鬼的！如果不是她，我妈妈根本就不会死！我爸爸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该死！她早就该死了！”
她积压了七年的仇恨和怨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她不再伪装，不再掩饰，将自己最阴暗、最丑陋的一面，暴露在众人面前。
旁边的许楚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浑身都在颤抖。
“是我……都是我的错……”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悔恨，“是我没有保护好她，也没有教育好念念……是我害了她们两个人……”
温徐行看着眼前这出家庭悲剧，心中没有任何波澜。
作为刑警，他见过太多的人间惨剧。同情和怜悯，是最无用的情绪。
他要做的，只是用法律，来终结这一切。
“许念，你被捕了。”
冰冷的手铐，铐上了女孩纤细的手腕。
那个策划了完美犯罪的十九岁少女，她的复仇之路，在这一刻，画上了句点。
当她被警察带走，经过温徐行身边时，她忽然停下脚步，抬起头，用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温徐行没有回答。
倒是他身后的陈珍珠，歪着脑袋看向她，“怎么？你觉得自己很聪明很缜密？”
许念愣住了。
陈珍珠用手指比了一个夸张的距离，“小聪明而已，你离天才还差这么多。”
*
赖文华案正式告破。
真凶落网，真相大白。
网络上又是一片哗然，没有人能想到，那个看起来文静内向的继女，竟然是如此心狠手辣的凶手。
唏嘘，感叹，震惊。
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都化作了对警队的赞美和肯定。
之前那些质疑和谩骂，仿佛从未存在过。
所有人都累瘫了，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齐海文大手一挥，豪气干云：“今晚我请客！全队都去！咱们吃顿好的，好好庆祝一下！”
“好耶！”邵月明第一个欢呼起来，他冲到陈珍珠面前，像个见到偶像的小粉丝，“珍珠大佬！今晚你想吃什么？随便点！有齐哥买单！”
“我要吃火锅！要番茄锅拼爆辣锅的那种！”陈珍珠也毫不客气，经过这阵子的并肩作战，她跟队里这帮人基本已经混了个八分熟。
“没问题！”
秦砚在一旁，一边用消毒湿巾擦着手，一边凉凉地开口：“吃火锅可以，但谁要是敢点脑花和毛肚，别怪我当场跟他解剖一下消化系统的构成。”
众人一阵哄笑。
连一向沉默寡言的钟辰，嘴角都难得地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温徐行靠在自己的办公桌旁，静静地看着眼前这热闹的一幕。
陈珍珠正眉飞色舞地跟邵月明讨论着火锅要点什么菜，脸上挂着灿烂的、毫无阴霾的笑容，仿佛前阵子经历的那些网络暴力和高强度的工作，都只是一场游戏。
这个女孩很像一颗小太阳，用她自己独特的方式，照耀着他的团队。
温徐行走到她面前。
“陈珍珠。”温徐行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
“到！”陈珍珠立刻站得笔直，像个等待检阅的士兵。
“这次的案子，你做得很好。”温徐行看着她，说出了他所能表达的、最高级别的赞扬，“辛苦了。”
陈珍珠的眼睛瞬间弯成了月牙。
她知道，能从这位传闻中严苛得要命的铁腕队长嘴里，听到这句“做得很好”，比任何奖金和荣誉，都更让她开心。
“不辛苦不辛苦！为人民服务！”她嬉皮笑脸地敬了个不怎么标准的礼，随即和一群人嘻嘻哈哈地跑了出去。
齐海文走到温徐行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走吧，徐行。再慢点，那帮小子估计能把菜单上的东西给我滚一遍才甘心。”
他顿了顿，又意有所指地加了一句：“上头给咱们送来的这个宝贝，可真是……不一般啊。”
温徐行“嗯”了一声，没有多说，迈步跟了上去。
他的目光穿过走廊上的人群，又落在了最前方那个娇小而充满活力的背影上。
理性告诉他，这个叫陈珍珠的女孩，应该会是一个不可控的变量，一个随时可能扰乱他计划和判断的存在。
一个新的计划正悄悄地酝酿在了他的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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