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有人推了她一把

第二天一早，东城刑警大队的办公室里，气氛就有些不对劲。

源头，来自队长办公室。

“秦法医，你过来一下。”温徐行的声音通过内线电话传来，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正在和其他女警员吹嘘自己昨晚在酒桌上“舌战群儒”的秦砚，挑了挑眉，对着话筒用一种腻死人的语气回道：“好的呢，温队，我马上就来。”

他施施然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价值不菲的西装领口，在众人看好戏的目光中，走进了队长办公室。

“这是你昨天提交的结案补充报告。”温徐行将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语气冷淡，“第7页，第14行，关于嫌疑人作案工具的磨损痕迹分析，有一个数据引用错误。你引用的是市局数据库的通用模型，而不是我们队里针对这类案件的特有修正模型。”

秦砚拿起报告看了一眼，确实是他疏忽了。

这个错误极其细微，对案件的最终结论没有任何影响，估计整个队里，也只有温徐行这种变态才能发现。

“我的失误。”秦砚坦然承认，他知道跟温徐行掰扯细节是自讨苦吃。

“法医的工作，要求的是百分之百的严谨。任何一个细微的差错，都可能导致整个证据链的崩塌。”温徐行的声音依旧平铺直叙，但秦砚却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这不像是单纯的工作指正，更像是在借题发挥。

“温队说的是。”秦砚笑眯眯地看着他，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着精光，“最近可能确实有点分心。毕竟队里的小朋友刚经历了一场大风波，作为前辈，总要多关心一下。不像某些领导，只会用高压手段。”

他这话就差指着温徐行的鼻子开骂了。

温徐行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

“关心队员是好事。”温徐行盯着他，“但如果这种关心，影响到了你的专业判断，那就是你的失职。秦法医，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当然。”秦砚耸了耸肩，拿起报告，“我这就去改，保证让温队满意。”

他转身走出办公室，脸上那副无所鸟谓的笑容又挂了回来。

温徐行这家伙，居然开始冒酸气了。

意识到这件事情，秦砚心里有点诡异地开心。

*

办公室外，邵月明正凑在陈珍珠的工位旁，挤眉弄眼地问：“珍珠，你跟秦法医昨天是不是有情况？他送你回去是不是要让你当他的小十一？”

陈珍珠连忙摆手：“你胡扯什么呢！我们就是聊天！”

“聊天？你耳朵红了哎！陈珍珠！”邵月明一脸不信。

“滚滚滚～”陈珍珠被他问得恼羞成怒，把他连人带凳踹的远了点。

她回想着昨晚秦砚说的那些话，发现自己确实对这个或许和自己是“同类”的浪子，有了些改观。

就在这时，温徐行办公室的门开了。

他站在门口，目光冷冷地扫了过来。

邵月明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伏在自己的工位上收心干活。

温徐行的视线落在两人身上，毫不客气地说道，“工作时间，禁止闲聊。”

陈珍珠也赶紧把头埋到了屏幕前。

温徐行看她那个样子，心里那股烦躁感又一次升腾起来。

*

下午三点，队里的报警电话骤然响起，打破了办公室的平静。

齐海文接起电话，脸色迅速变得凝重。

“温队，育英中学，有个学生从教学楼顶楼坠落，当场死亡。”

“自杀？”

“现场初步判断是。但学校老师说，死者家属情绪很激动，不相信孩子会自杀，正在学校闹事，需要我们立刻出警。”

一小时后，警车呼啸着抵达了育英中学。

校园里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周围围满了议论纷纷的学生和老师。

一个中年妇女瘫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旁边一个男人红着眼眶，死死地瞪着学校的领导。

温徐行让齐海文和林清禾去安抚家属，自己则带着秦砚和甄佳妮走向案发现场。

死者是个女孩，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穿着一身干净的校服，静静地躺在教学楼下的草坪上，像一朵凋零的花。

秦砚戴上手套，蹲下身开始进行初步尸检，神情专注而冷峻。

陈珍珠和邵月明则被派去调取学校的监控，并检查死者的个人物品。

“死者叫李思静，高二三班的学生。”一个戴眼镜的男老师跟在温徐行身后，声音发颤地介绍情况，“平时性格很内向，不怎么爱说话，成绩中等。今天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她跟老师请假说肚子不舒服，留在教室里休息。然后……然后就有人发现她从楼上掉下来了。”

“她在学校里，有没有跟谁关系不好？或者说，有没有人欺负她？”温徐行敏锐地问道。

男老师的眼神闪躲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说：“学……学生之间，有点小摩擦，也……也正常吧……”

温徐行的目光冷了下来：“我现在问的不是正不正常，而是有没有。”

男老师被他看得冷汗都下来了，这才小声说：“好像……好像是跟班里几个女同学，关系不太好。但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

另一边，技术室里。

陈珍珠正在飞快地破解李思静的手机密码。

她没有用常规的暴力破解，而是通过分析手机的使用痕迹和缓存数据，很快就找到了密码的逻辑规律。

手机解锁，屏幕上是一个很清新的风景壁纸。

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女孩的手机。

陈珍珠仔细检查了她的社交软件。

李思静有一个对外公开的社交账号，上面发的都是一些日常照片和心灵鸡汤。

但她还有一个设置了不对外公开的私密账号，像是她的秘密树洞。

【今天，我的书又被她们扔进了垃圾桶。我捡起来，擦干净了。没关系。】

【她们给我起了外号，叫垃圾静。全班都这么叫我。我假装听不见。】

【体育课，她们故意用球砸我。很疼。我没哭。】

【我不想去学校。我害怕。可是妈妈说，学生就要好好上学。】

【这个世界，为什么总是这么黑？】

最后一条动态，发布于一个小时前。

配图是教学楼顶楼的栏杆，和栏杆外灰蒙蒙的天空。

邵月明凑过来看了一眼，气得不打一处来：“怎么又他妈是霸凌！怎么回事啊？这群学生！不好好读书成天就他妈欺负别人！”

陈珍珠没有说话，她只是面无表情地将这些内容全部拷贝下来，加密后传给了温徐行。

做完这一切，她摘下耳机，靠在椅背上，看着天花板，一言不发。

她的脑子现在很乱。

想起了张昭慧，想起了张瑶。

随后她又想起了这个叫做“垃圾静”的女孩，和那个曾经被叫做“野种”的她，所有的身影仿佛在这一刻，全部重叠在了一起。

*

法医中心

秦砚站在解剖台前，刚刚完成了对李思静的尸体解剖。

“怎么样？”温徐行站在观察室，通过对讲机问道。

秦砚脱下沾血的手套，声音冰冷地通过音响传来：“死因是高坠导致的颅脑损伤和多脏器破裂，符合自杀的特征。”

“但是，”他话锋一转，“我在死者的手臂、背部和腿部，都发现了大量陈旧性软组织挫伤。时间跨度很大，最早的可能在半年以前。另外，她的指甲缝里，有挣扎的痕迹，还有一些不属于她自己的皮肤组织。”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秦砚抬起头，目光透过玻璃，直直地看向温徐行，那双总能放秋波的眼里，此刻结满了冰霜，“她可能不是自己想跳下去的。或者说，是在一种被胁迫、被侮辱的情况下，做出的绝望选择。”

“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有人推了她一把。不管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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