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这个动作太过亲昵
通过对李思静班级同学的初步走访，和陈珍珠从校园论坛里挖出的蛛丝马迹，几个名字很快浮出水面——王雨倩、刘露、张瑧雅。
这三个人，是班里的“大姐大”，家境尚可，长相漂亮，是老师眼中的活跃分子，也是校园霸凌的始作俑者。
温徐行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下令将三人带回警局，在监护人陪同下进行询问。
审讯室里，三个打扮时髦的女孩并排坐着，脸上没有丝毫的紧张和害怕，反而带着一种被冒犯的不耐烦和轻蔑。
“警察叔叔，我们跟李思静又不熟，你们找我们干什么？”为首的王雨倩，染着一头亚麻色的长发，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负责审讯的齐海文和林清禾对视一眼。
“不熟？”齐海文将一叠打印出来的李思静的日记内容放在桌上，“那你们能解释一下，她日记里提到的，撕她书本，给她起外号，用球砸她的‘她们’，是谁吗？”
王雨倩瞥了一眼那些文字，嗤笑一声：“这谁知道啊？她性格那么怪，得罪的人多了去了。再说了，同学之间开开玩笑不是很正常吗？这也太玻璃心了吧？”
“开玩笑？”林清禾直视着她们，“把别人的书扔进垃圾桶，叫开玩笑？联合全班同学孤立她，叫开玩笑？把她堵在厕所里扇她耳光，也叫开玩笑？”
“你别胡说！我们什么时候扇她耳光了！”另一个女孩刘露有些心虚地反驳。
“上周三下午，第二节课后，学校三号楼的女厕所。需要我把当时的监控调出来给你们看吗？”陈珍珠冷冰冰的声音通过审讯室的音响传了过来。
她正坐在隔壁的监控室里，双手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
育英中学的监控系统虽然老旧，但她还是成功修复了一段被覆盖的视频。
画面虽然模糊，但足以看清，三个女孩将李思静围在角落里，王雨倩嚣张地扬起了手。
“那又怎么样！我们就是跟她开了个玩笑！谁知道她这么想不开，自己要跑去跳楼！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是她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差！”
“对啊！是她自己的问题！”
她们毫无悔意，甚至试图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死者身上。
陈珍珠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下了最后一行代码。
“温队，”她对着对讲机说，“我提取到了李思静手机里的备份录音，最后一段的时间，就在她坠楼前。”
温徐行：“放。”
一段嘈杂的录音，在整个审讯室里响起。
是天台上的风声，和几个女孩尖锐的笑声。
“李思静，你不是很能忍吗？今天怎么不忍了？”是王雨倩的声音。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是李思静带着哭腔的哀求。
“放过你？可以啊。”王倩笑着说，“你从这儿跳下去，我们就放过你。你敢吗？废物！”
“哈哈哈哈，你看她吓得那个样子，真可笑！”
“喂，我们帮你一把怎么样？让你体验一下飞的感觉！”
录音里，传来了李思静惊恐的尖叫，和身体被拖拽的声音。
“别碰我！放开我！”
“砰！”
一声闷响，接着是死一般的寂静。
录音播放完毕，整个审讯室里，安静得可怕。
三个女孩的脸上，血色尽褪，身体抖得像筛糠一样。
“这不是我们！这是伪造的！”王雨倩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温徐行并没有和她们多费口舌。
没过多久，秦砚推门走进来，鄙夷地看了一眼那三位女孩，将报告交给了温徐行。
他们刚刚结束了对李思静指甲缝里皮肤组织的DNA比对。
李思静左手指甲缝里的皮肤组织，DNA序列，与王雨倩完全匹配。
温徐行指着报告上的字眼，那双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现在你还想说，这跟你们没关系吗？”
*
真相大白，其实她们并没有亲手把李思静推下去。
她们在天台上，用恶毒的语言，残忍的方式，享受着猎物最后的挣扎。
接着，在李思静试图逃跑时，恐吓着要推搡她一把。
最后，那个被逼到绝境的女孩，在挣扎中，在王雨倩的手臂内侧留下了最后一道浅浅的痕迹，失足坠落。
*
夜深了，队员们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办公室里只剩下零星几盏灯还亮着。
陈珍珠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对着电脑屏幕发呆。
屏幕上，是李思静那张略带着怯懦神态的证件照。
她无法停止想象，这个女孩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是多么的绝望。
她也无法停止去想，如果当初的自己，没有那么一点点运气和反抗的勇气，会不会也走向同样的结局。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陈珍珠回头，看见秦砚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走了过来。
他将其中一杯放在她桌上，然后在她旁边的空位上坐下。
“反正都睡不着了，喝一杯？”
陈珍珠点了点头，捧起了咖啡杯。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喝着咖啡。
办公室里，只剩下键盘散热风扇的嗡嗡声。
“看着她，就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对吗？”秦砚打破了沉默。
陈珍珠的肩膀微微一颤。
她转过头，看着秦砚。
他没有看她，只是凝视着窗外的夜色，镜片反射着城市的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我那时候，总是在想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陈珍珠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对自己说，“是不是因为我没有爸爸妈妈，所以活该被欺负。”
“我试过反抗，跟他们打架。结果被老师叫到办公室罚站。老师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为什么他们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
“我也试过告诉福利院的阿姨。阿姨很忙，她只是摸摸我的头，说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很正常，除了学习，你也要学着合群一点。”
“江迟哥那会已经去工作了，每个月都会给我寄信，但我知道他在外地也过得很辛苦，我不敢告诉他。”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带上了轻声的哽咽。
“所以我就不说了，我把所有的事情都藏在了心里。我拼了命地学习，我想找到一个新地方，那里不会有人知道我是谁，也没有人可以欺负我。”
秦砚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
等她说完了，他才转过头，看着她泛红的眼睛，“你没有错。错的是那些漠视一切的成年人。”
他伸出手，轻轻地用指腹拭去了她眼角的泪水。
他的指尖带着一些凉意。
陈珍珠愣住了。
这个动作太过亲昵，完全超出了他们平时的界限。
秦砚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立刻收回了手，“抱歉，职业病。看到液体就想擦干净。”
陈珍珠破涕而笑，扯了一张纸巾擦掉了眼泪。
看着她终于笑了，秦砚也松了口气。
他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天花板。
“我呢，比你幸运点。我爸看到我被揍得鼻青脸肿之后，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他什么也没说，第二天就把我送去了拳馆。他对我说，儿子，爹不能替你胖揍那群混小子，你好好加油。”
“从那天起，我才明白，懦弱是换不来尊重的。”
“我们都一样，”他看着她，眼神里有一种深刻的共鸣，“都是从泥潭里爬出来的人。所以，我们比任何人都更明白，那种感觉有多糟糕。”
“所以，我们才更要为那些还在泥潭里的人做点什么。”
是啊。
这或许就是她拼了命想留在这里的原因。
因为淋过雨，所以总想为别人撑把伞。
就在这时，办公室外面的走廊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
两人同时警觉地看了过去，却什么也没发现。
走廊的阴影里，温徐行收回了刚准备推开办公室门的手。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将刚才的那一幕尽收眼底。
他听到了陈珍珠深埋于心的过去。
他看到了秦砚伸向陈珍珠的手。
他感觉到了他们之间那种，旁人无法介入的亲近。
温徐行依旧没有进去，而是悄无声息地转身走进了楼梯间，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
烟雾模糊了他冷峻的脸。
他有些恐慌，那座被他亲手筑起的高墙，似乎已经拦不住那只他以为能掌控的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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