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他不是一个人在坚守“道心”

“一模一样的死法……”秦砚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作为法医，他非常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这不是简单的模仿犯罪。”他分析道，“想要做到伤口数量、位置、深度都精准复刻，凶手必须对第一起案件的尸检报告了如指掌。这说明，凶手要么是能接触到卷宗的内部人员，要么就是拥有极强信息获取能力和心理素质的外部人员。”

杨卫国赞同地点了点头：“我们当时也是这么想的。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徐满欣的父亲。他有最强烈的动机。但是，他有铁一样的不在场证明，而且他只是个普通的退休工人，根本不可能接触到我们内部的尸检报告。”

“我们把所有接触过卷宗的人员都排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疑点。那个凶手，就像个鬼魂，来无影，去无踪，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这个案子，成了悬案。”杨卫国靠在椅背上，“一个永远也破不了的悬案。”

所有人都被这个案子的结局震住了。

一个逍遥法外的恶人，最终死于一场精心策划的、充满仪式感的复仇。

而执行这场复仇的审判者，却消失在了茫茫人海。

“所以，您就因为这个辞职了？”温徐行终于问出了那个最初的问题。

他的语气里没有指责，只有探究。

他不理解，以一个“神探”的坚韧，怎么会因为一个悬案就彻底放弃。

“一个悬案，压不垮我。我当警察那么多年，手上的悬案也不止这一件。”杨卫国摇了摇头，“压垮我的，是那封被我烧掉的信。”

他看着温徐行，眼神坦诚得近乎残忍：“在那天晚上，我接到报案电话，赶去欧阳多多家的路上，我在想什么，你知道吗？”

温徐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我没有在想怎么抓捕凶手，也没有在想怎么保护现场。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真的来了。’那个瞬间，我心里没有一个警察应有的愤怒和责任感，反而……是一种靴子终于落地的解脱。”

“当我看到欧阳多多的尸体，看到她和徐满欣一模一样的死状时，我第一个念头不是‘凶手太残忍’，而是‘真他妈的公平’。”

“那一刻，我知道，我完了。”

“我的‘道心’碎了。一个警察，可以有情绪，可以有愤怒，可以有无奈，但绝不能对一场私刑审判产生认同感。当我的立场，从法律的维护者，变成了民间正义的旁观者甚至期待者时，我就已经不配再穿那身警服了。”

“我没办法再面对徐满欣父母那双充满感激和解脱的眼睛，也没办法再面对自己良心的拷问。所以，我提交了辞职报告。”

故事讲完了。

一个曾经叱咤风云的神探，不是因为破不了案，不是因为怕了罪犯，而是因为在人性和法律的灰色地带里，他发现自己内心的天平发生了倾斜。

他无法原谅那个动了私心的自己。

*

“咳咳。”

见这群鲜活的年轻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了。

杨卫国忽然换上了一副轻松的表情，冲着众人一摊手：“不过呢，也算是因祸得福。辞职之后没事干，就琢磨着下海做点小生意，想着随便倒腾点什么，别饿死就行。”

他拖长了声音，脸上露出一丝“凡尔赛”的笑容：“没想到我一个抓贼的，搞钱还挺有天赋。稀里糊涂的，就赚了点小钱，多到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那种。这不，就提前退休，开了这么个小茶馆，跟我家老婆子混吃等死咯。”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和炫耀，让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邵月明张了张嘴，半天才憋出一句：“杨师叔……您这……也太励志了吧？能教教我咋赚嘛……”

“什么励志，这就是命。”杨卫国大手一挥，仿佛刚才那个沉浸在痛苦回忆里的人不是他，“所以说啊，小伙子们，别太钻牛角尖。条条大路通罗马，当不成警察，说不定还能当个富豪呢？”

他一番插科打诨，总算让之前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张师姐笑着拍了他一下：“行了你，别教坏孩子们。钱再多，能跟你当警察那时候的荣誉感比吗？”

“那倒是不能。”杨卫国嘿嘿一笑，“但钱多，能给你买好多好多包包啊。”

一句话把张师姐也给逗乐了。

众人看着这对老夫老妻斗嘴，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

对啊，生活总得继续。

过去的坎，过不去是道疤，过去了，也就成了嘴里的一个故事。

温徐行看着杨卫国，若有所思。

他忽然觉得，杨卫国的选择，或许并非完全是信仰的崩塌，而是在一种极端的自我惩罚之后，找到了另一种与世界和解的方式。

他放下了枪，也放下了心里的执念。

可是，自己呢？

温徐行低头，看了一眼被陈珍珠紧紧握住的手。

她的手心已经回暖，正用指尖轻轻地在他的掌心画着圈，像是在无声地安抚他。

他反手，将她的小手更紧地包裹在自己的掌心。

他知道，自己走不了杨卫国的老路。

因为他有需要守护的人，有需要坚守的阵地。

更重要的是，他不是一个人在坚守“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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