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砝码不够,天平就歪了
聚会的气氛在杨卫国夫妇的刻意调节下,渐渐又恢复了轻松。
邵月明满血复活,又开始唾沫横飞地吹嘘自己是如何赤手空拳智斗悍匪,甄佳妮和秦砚在一旁不时地拆台,引来阵阵笑声。
钟辰则被杨卫国拉到院子里,一老一少真的开始切磋起拳脚来。
这一次,钟辰收起了所有的格斗技巧,像个小学生一样,认真地学习着杨卫国教他的太极推手,一招一式,颇为专注。
陈珍珠吃完了点心,又对杨卫国书架上的那些旧书产生了兴趣。
她抽出一本泛黄的《福尔摩斯探案集》,津津有味地翻了起来。
温徐行就坐在她身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她。
阳光透过窗棂,在他和她的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岁月静好,仿佛刚才那个血腥而沉重的故事,只是一场遥远的梦。
临近傍晚,众人才依依不舍地告辞。
邵月明还想拉着大家去KTV吼两嗓子,被温徐行齐海文双重加倍拒绝,只好悻悻作罢。
杨卫国和张师姐将他们送到胡同口。
临别时,杨卫国特意拉住了温徐行,拍了拍他的肩膀,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小子,我看出来了,你心里也装着事。别走我的老路。”
温徐行一怔,随即郑重地点了点头:“谢谢您,杨师叔。我明白。”
“明白就好。”杨卫国笑了笑,“守住你身边的人,守住你心里的那条线。当警察,不容易,但也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说完,他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和张师姐聊得开心的陈珍珠,意有所指地补充了一句:“你比我当年幸运。”
回程的车上,陈珍珠大概是玩累了,靠在副驾驶座上,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夕阳的余晖透过车窗,给她毛茸茸的头发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温徐行放缓了车速,将车内的空调温度调高了一些。
他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心中那份因为杨卫国的故事而掀起的波澜,渐渐平复下来。
杨师叔说得对,自己比他幸运。
他不是孤身一人在黑暗中行走。
他的身边,有齐海文、钟辰这些可以托付后背的战友,更有陈珍珠这束能照亮一切阴霾的光。
他不需要去期待法律之外的虚无正义,因为他所要守护的一切,就在他身边。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回城的路上。
温徐行拿起手机,在等红灯的间隙,给市局的直属领导发去了一条信息。
“关于‘星尘安全’战略合作提案的初步评估报告,我明早提交。我的个人建议是:可实行,但需妥善评估风险。”
*
送走了东城支队那群年轻人,闲间阁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张师姐收拾着茶桌上狼藉的杯盘,看着丈夫站在紫藤花架下,望着胡同口的方向,有些出神。
“还在想那个案子呢?”她走过去,拍了拍自己的丈夫。
杨卫国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在想那个带队的年轻人。那眼神,太像我当年了。”
“那不是好事吗?”
“是好事,也是劫。”杨卫国转过身,拿起石桌上的一颗白子,在指间摩挲,“当警察的,心里都得有个天平。可这世上的事,哪有那么多能用天平称得清清楚楚的。有时候,砝码不够,天平就歪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过来人的沧桑。
张师姐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陪着他。
她知道,丈夫心里的那道坎,二十年了,从未真正迈过去。
就在这时,胡同口传来一阵低沉而平顺的引擎声。
一辆线条流畅的迈巴赫悄无声息地滑到近前,停在了一个不碍事的位置。
这辆与古朴胡同格格不入的豪车,却并未引起杨卫国任何的惊讶。
车门打开,言烬穿着与杨卫国身上款式相近的棉麻练功服走了下来。
“老杨。”他走进院子,脸上带着歉意的微笑,“路上耽搁了会儿,久等了。”
“你这种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大老板,能来我这喝杯闲茶就不错了,还管什么早晚。”杨卫国脸上露出熟稔的笑容,指了指院中的石桌,“刚走了一拨客人,正好,棋盘都给你摆好了。”
言烬也不客气,在石桌旁坐下,熟练地拈起一枚黑子,目光落在棋盘上,思索着第一步的落点。
“哦?你这清净地方,今天还待客了?”
“一帮小警察,我一个老伙计带来的。”杨卫国提起茶壶,给两人面前的杯子续上滚水,茶叶在水中翻腾,散发出清冽的香气,“挺有趣的。”
言烬落下第一子,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抬起眼,温和地笑了笑:“年轻人嘛,有活力是好事。怎么,还跟你请教案子了?”
“请教谈不上,就是听我吹了吹牛。”杨卫国摆了摆手,也跟着落下一子,“给他们讲了讲欧阳多多那个案子。”
听到这个名字,言烬了然地点点头,“那个案子确实是个好故事。”
杨卫国思索着言烬的布局,随即棋风开始转变为大开大合,充满了攻击性,“那群小孩应该是没太听懂。法律有时候就是个铁笼子,能关住老虎,却拦不住毒蛇。”
言烬没有立刻接话,他只是安静地应对着杨卫国的攻势,落子沉稳,不疾不徐,像一张无形的网,看似处处退让,实则在悄然收紧包围。
“所以,你还是放不下。”
“放不下。”杨卫国坦然承认,“都这把年纪了,也没必要逼着自己放下。”
言烬看着棋盘,缓缓开口:“法律追求的是程序正义,它提供一个相对公平的规则,但它从不承诺结果一定符合所有人的情感期待。它是一把尺子,但量不了人心的温度。”
他抬起头看着杨卫国,眼神温润而深邃,仿佛能洞悉一切。
“你觉得不公,是因为你把自己的情感当成了砝码,放上了天平。可那杆秤,本身就是冰冷的。”
这番话,让杨卫国品出了不太一样的味道。
他长出一口气,冲着言烬笑了笑:“你这家伙,每次都能说到我骨子里去。不愧是搞心理的。”
“我只是个喜欢听故事的生意人。”言烬微微一笑,将话题又拉了回来,“那群小警察里,有让你觉得有意思的人吗?”
“有意思的?”杨卫国想了想,“都挺有意思。有个愣头青,被我两下就推了个屁股墩儿;还有个小法医,是个洁癖,坐下前拿湿巾把我那张几十年的老梨木桌子全部擦了一遍,差点给我气乐了。”
他一边说一边摇头,脸上是嫌弃的表情,眼里却带着笑意。
“还有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姑娘,也是海市来的,全程就她问题最多。”
言烬端起茶杯,吹了吹水面的热气,这个动作让他脸上的疤痕在蒸腾的雾气里显得有些模糊。
棋局已经进入了中盘,杨卫国那狂风暴雨般的攻势,在言烬绵里藏针的防守下,渐渐后继无力。
他自己的白子被黑子分割得七零八落,看似还占着大片地盘,实则已经成了瓮中之鳖。
“你这家伙,下棋跟做人一样,蔫儿坏。”杨卫国看着满盘的败势,无奈地扔掉了手里的棋子,“不下了,不下了,每次都输给你,没劲。”
言烬笑了笑,伸手将棋盘上的黑白子一颗颗收回棋盒,动作优雅而专注。
“不是我棋艺高,老杨。”他慢条斯理地说,“是你心里有火,火气一上来,章法就乱了。你总想着一口吃掉我的大龙,却没发现,自己的根基早就被我一点点蚕食干净了。”
他将最后一颗棋子放进盒中,盖上盖子。
“有时候,想要赢得全局,就必须懂得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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