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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煞星临府


傀儡伙计那具僵硬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尽头,州牧府朱漆大门前的空气骤然凝固,比深冬寒潭的死水更沉,比三更荒坟的寂静更瘆。地底传来的沉闷嗡鸣非但没有停歇,反倒像被困在地脉深处的巨兽濒死前的哀嚎,每一次震动都顺着青砖缝隙往上钻,缠上人的脚踝,钻进人的骨缝,磨得人心头发颤。

护府大阵“浩然正气阵”的金色光幕本如正午骄阳般煌煌,此刻却像被狂风暴雨淋过的烛火,明灭不定。光幕上的云纹符文渐渐黯淡,原本厚实得能挡下金丹修士全力一击的光层,如今薄得能看见阵后侍卫们紧绷的脸,仿佛下一秒就会像脆薄的琉璃般彻底碎裂。

周文正站在阶上,官袍下的身躯早已冰凉,脸色白得像刚从雪堆里捞出来。他修炼数十年,对灵气的感知远超常人,此刻能清晰察觉到,维系大阵运转的地脉灵气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疯狂撕扯、掠夺——那股力量带着刺骨的寒意,像贪婪的饿狼,连一丝一缕的灵气都不肯放过。

“绝非自然异动!”周文正心头猛地一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是沈不忌!他竟在无人察觉时,控了州牧府下的地脉?”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让他浑身发冷。地脉乃一方土地的灵气根本,牵一发而动全身,寻常修士别说掌控,连探知地脉走向都需耗费心血。沈不忌能悄无声息做到这一步,其修为与谋划,早已超出了他的想象,甚至超出了“人”的范畴。

“大人!不好了!”主持阵法的白须客卿突然踉跄着上前,声音抖得像风中残烛,嘴角已然溢出暗红的血沫,“阵眼灵气流失太快,浩然正气阵……撑不了半炷香了!”

周文正转头看去,只见那客卿的道袍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原本红润的面色此刻灰败如纸,显然是阵法反噬伤了内腑。再看府内蓄养的死士与客卿,虽仍握着兵刃、掐着法诀,严阵以待,可眼底深处却藏不住恐惧——他们都是修行路上摸爬滚打过来的,怎会不知:能动摇地脉、让百年未破的护府大阵形同虚设的存在,绝非他们能抗衡。

“慌什么!”周文正强压下心头的慌乱,厉声喝道,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发颤,“所有人各就各位,守住阵眼!沈不忌纵有通天手段,也未必能轻易破我州牧府防御!”

话虽如此,他自己却清楚这不过是自欺欺人。他飞快地在脑中盘算底牌:州牧官印蕴含王朝气运,或许能借气运压制一二,可对方连地脉都能控,气运之力恐怕杯水车薪;府库中那几件压箱底的攻击性法宝,虽能轰出几分威力,可面对沈不忌这等存在,怕是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逃?又能逃到哪里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在沈不忌这等视王法如无物的凶人面前,朝廷的律法,又能护他到几时?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等待中,天色忽然暗了下来。不是夕阳西下的渐变,而是像有一只巨大的黑手捂住了天穹,光线被硬生生吞噬,灰蒙蒙的阴影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笼罩了整个州牧府上空。空气变得更冷了,连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来了!”

府内所有人的心头同时咯噔一下,握着兵刃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连大气都不敢喘。

没有惊天动地的惊雷,没有呼啸而来的罡风,更没有前呼后拥的仆从。天街尽头的方向,一个玄色身影缓缓走来,步伐不快,却像踩在所有人的心跳节拍上——他每走一步,众人的心脏就跟着紧一分,连呼吸都跟着滞涩几分。

那身影穿着一身玄色长衫,衣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没有任何法宝灵光外放,也没有任何强大气息泄露,却自带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死寂。他走过的地方,连风都停了,光线仿佛被他吸走,周围的景物都变得模糊暗淡,只有他那道身影,清晰得如同刻在天地间的墨痕。

正是沈不忌。

他孤身一人,径直走到州牧府大门前,在离大阵数十丈远的地方停下。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扫过摇摇欲坠的金色光幕,扫过阵内脸色惨白、如临大敌的侍卫与修士,最后,落在了被众人簇拥在中央、官袍已有些凌乱的周文正身上。

“周州牧。”沈不忌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带着某种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那声音很平淡,没有丝毫杀气,却比任何恶言威胁都更令人胆寒,“前日所言,考虑得如何了?”

周文正喉咙发干,他用力咽了口唾沫,强迫自己抬起头,与沈不忌对视,试图维持最后一丝州牧的尊严:“沈不忌!你可知此举形同谋逆?朝廷岂会容你?待京中援军至,你便是插翅难飞!天下之大,也绝无你容身之处!”

“朝廷?天下?”沈不忌听到这两个词,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弧度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里面却藏着彻头彻尾的漠视,“与我何干?”

话音刚落,他抬起了手。不是掐诀,不是挥掌,只是对着那摇摇欲坠的“浩然正气阵”,轻轻一拂。

动作轻得像春风拂过水面,没有狂暴的灵气冲击,也没有震耳欲聋的轰鸣。

可就是这轻描淡写的一拂,那本就濒临崩溃的金色光幕突然剧烈闪烁起来,符文寸寸碎裂,光幕上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纹,紧接着,一声如同琉璃破碎的脆响传开,整个浩然正气阵瞬间崩解,化作漫天金色光点,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消散在空气中。

“噗——”

主持阵法的白须客卿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血珠溅在青砖上,红得刺眼。他身体晃了晃,仰面倒地,气息瞬间萎靡下去,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阵法被强行破去,反噬之力直接震碎了他的内腑。

静!

死一般的寂静!

州牧府最后的屏障,在对方随手一拂之下,烟消云散!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眼神里的恐惧彻底取代了之前的勉强镇定。心理防线,在这一刻,随着大阵一同崩塌。

“保护大人!”

几名忠心耿耿的死士突然红了眼,嘶吼着拔出腰间长刀,纵身冲向沈不忌。他们知道自己绝非对手,却仍想做最后的抵抗,哪怕能为周文正争取一丝逃脱的时间也好。

沈不忌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目光依旧锁定着周文正,仿佛那几名冲来的死士只是几只碍眼的飞虫。

那几名死士刚冲到离沈不忌十丈远的地方,身形突然猛地一滞,像是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壁。紧接着,他们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从红润变得蜡黄,再变得干瘪,眼中的光芒瞬间灰败,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

下一秒,他们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木偶,软软地瘫倒在地,身体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最后竟成了几具如同枯槁般的尸体。

他们的生机,在刹那间被掠夺一空。

【寿元+35年…+28年…+41年…】

微弱的反馈在沈不忌脑海中响起,对如今的他而言,这点寿元不过是杯水车薪,连塞牙缝都不够。

可这无声无息、瞬间剥夺数人性命的手段,却彻底击垮了剩余所有人的抵抗勇气。

“哐当!”

不知是谁先扔下了手中的兵刃,铁器落地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紧接着,像是引发了连锁反应,“哐当、哐当”的声音接连响起,侍卫们一个个面色惨然,缓缓后退,下意识地给沈不忌让开了一条通路。那些原本还掐着法诀的客卿,此刻也纷纷垂下头,死死盯着地面,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敢往沈不忌身上扫。

周文正孤零零地站在阶上,周围的人都退开了,形成一片空茫的区域。他看着地上那几具迅速失去生机的枯槁尸体,又看看周围垂头丧气、放弃抵抗的属下,最后看向那个如同魔神般屹立在府门前的玄色身影,心头只剩下一片冰凉。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半生经营的权势,费尽心机的算计,引以为傲的依仗,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竟如此可笑,如此不堪一击。

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与绝望涌上心头,周文正只觉得双腿发软,身体踉跄了一下,若不是扶住了身旁的石柱,几乎就要栽倒在地。

沈不忌迈步上前,玄色长衫扫过地上的青砖,没有丝毫停顿。他踏过州牧府的门槛,走上石阶,最终停在了周文正面前。

“官印。”他伸出手,语气依旧平淡,没有丝毫命令的口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仿佛只是在索要一件寻常物件。

周文正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他看着沈不忌伸出的手——那双手干净、修长,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却仿佛沾染了无数鲜血与亡魂,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冰冷。他艰难地抬起手,从怀中摸索出那方用羊脂玉雕琢而成的州牧官印。

玉印沉甸甸的,上面刻着“青州牧印”四个篆字,曾是他权力的象征,是他掌控青州百万生民的凭证。可此刻,这方玉印在他手中,却仿佛有千钧之重,压得他手臂都在发抖。

他捧着官印,一点一点地递向沈不忌。当玉印离开掌心的那一刻,周文正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整个人瞬间佝偻下去,头发似乎都白了几分,脸色灰败得像生了一场大病,瞬间苍老了十岁不止。

沈不忌接过官印,随意看了一眼,便抬手收入袖中,仿佛接过的不是一方掌控一州的权印,而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噤若寒蝉的众人,最后又落回周文正身上,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自明日起,青州,易主。”

“顺者,可存。”

“逆者,皆杀。”

短短两句话,如同最终的审判,在死寂的州牧府上空回荡,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刻在每个人的心上。

说完,沈不忌不再停留,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向着那座早已被他掌控、如今已成青州城权力核心的钱寿局,缓缓而去。

玄色的背影在灰蒙蒙的天光下,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那影子像一条盘踞在大地上的黑龙,又像笼罩在青州城上空的阴霾,久久不散。

周文正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双腿一软,无力地瘫坐在冰冷的石阶上。他眼神空洞,嘴唇哆嗦着,喃喃自语:“煞星临府……煞星临府啊……青州……终究是易主了……”

寒风卷起地上的尘土,吹过他花白的头发,却再也吹不起他心中半点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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