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我上班就是为了下班

刺鼻的烟味和劣质***混合的气息充斥着市局会议室，让我昏昏欲睡。

局长那张国字脸在投影仪的惨白光线下显得格外严肃，他猛地一拍桌子，声音震得茶杯里的枸杞都跳了起来：“就这么定了！立刻成立‘11.23群体癔症专项组’，陈骁，你任组长！法医科的林医生，你临床经验丰富，也抽调进来，协助调查！”

我正低头喝茶，闻言差点没把一口热茶喷出来。

协助？

这根本就是强制绑架。

我抬起头，迎上陈骁投来的审视目光，那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

投影仪上，一帧帧监控录像无声地播放着。

画面里，不同地点、不同身份的人，都在发病前出现诡异的共通行为——面朝家里的承重墙，像着了魔一样反复念叨：“先生要来了……该敲钟了。”一个白发苍苍的专家清了清嗓子，指着屏幕上的数据模型，言之凿凿：“根据我们的分析，这是一种典型的网络模因诱发的群体性心因反应，通过特定音频或视觉符号在潜意识层面传播……”

我低下头，用茶杯的雾气掩饰住嘴角那抹无法抑制的冷笑。

模因？

狗屁不通。

这分明是失传已久的“钟魂召引术”，以万千生灵的集体潜意识为食槽，喂养沉睡在城市地脉深处的邪神。

他们以为这是网络病毒，却不知，真正的服务器，埋在这座城市的骨头里。

会议结束的哨声刚响，我第一个起身想溜，却被一只铁钳般的手抓住了胳膊。

“老林，等等。”

陈骁把我堵在走廊尽头，他那双警察特有的眼睛死死锁住我，像是在审讯一个A级通缉犯。

“你最近太反常了。你请假的时间点，恰好是第一个患者出现梦游的夜晚；你出现在废弃地铁站附近，那里就发生了地质沉降；甚至你在食堂开的那些关于‘城市心跳’的玩笑话……都和这些案子里的关键词高度重合。”

我挣开他的手，懒洋洋地耸了耸肩，掏出一根烟点上：“陈大队长，想象力太丰富容易未老先衰。我能有什么秘密？我又不是上清宫里画符的道士。”

他没有笑，反而逼近一步，压低了声音，每个字都像一颗钉子：“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给你做过心理咨询的赖大师，在精神崩溃、彻底昏迷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他的遗书上，只写了两个字——‘林医’？”

烟头的火星猛地一跳，烫到了我的指尖。

中午十二点，市精神卫生中心，三楼重症监护区。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绝望混合的味道。

我以“协助评估患者精神状态”的名义，见到了蜷缩在病床上的赖大师。

曾经风光无限的玄学大师，此刻瘦得像一具被抽干的木乃伊，双手在床单上神经质地抓挠，皮肤下似乎有无数小虫在蠕动。

“我不是祭品……我不是……”他浑浊的眼球疯狂转动，嘴里嘟囔着不成句的话，“我是代言人……先生是代言人……他说过的，只要我说服一万个人拆掉老城区的龙尾巷，就能重塑命格，羽化登仙……”

龙尾巷，这座城市龙脉的尾椎。

拆了它，等于斩断龙脊，让整座城市的地气彻底外泄。

好毒的计策。

我环顾四周，确认没有监控，缓步上前，蹲下身。

趁着他抓挠的间隙，我飞快地将一枚早就攥在手心的铜钱塞进他的掌心。

那枚铜钱是我林家祖传，上面只刻了一个古朴的“镇”字。

冰凉的触感让他全身剧震。

赖大师猛然抬头，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地盯着我的脸，像是见到了鬼：“你……你！你是那个穿白大褂烧了我们‘祈福网’的人！你毁了直播……你毁了我的仙缘！但你毁不了命格重塑！你毁不了！”

他嘶吼着，猛地咳出一口暗红色的血，溅在雪白的床单上，触目惊心。

几个护士闻声冲了进来，手忙脚乱地将他按住，注射镇定剂。

我悄无声息地起身离开，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已燃尽。

许沉舟，那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名字，他的布局早已在十年前就开始了。

所谓的“献祭者编号L7”，根本不是随机挑选的倒霉蛋，而是烙印在血脉里的诅咒——命中注定的林家人。

而我，林渊，是最后一个。

下午四点，地铁四号线废弃段入口。

铁链门上的封条早已被人撕毁，阴冷的风从隧道深处呼啸而出，带着泥土和怨气的腥味。

我再次潜入，趴在我左肩上的守碑兽——一只形似狸猫、浑身布满青铜纹路的异兽——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感应着地脉深处越来越频繁的余震。

沿途的墙壁上，那些用人血和朱砂绘制的怨引纹比上次来时更加密集，颜色也深沉得发黑。

有些纹路甚至像活物一样，在手电筒的光照下微微蠕动，宛如一条条暴露在外的血管。

走到第三个节点，也就是上次我破坏掉阵眼的地方，我停下了脚步。

地面上，赫然出现一个被人新挖开的土坑。

坑里没有尸体，只摆着一套用黄泥捏成的迷你棺椁模型。

一共七具，并排躺着，像一场诡异的葬礼。

最中央的那具棺椁上，贴着一张歪歪扭扭的纸条，上面是用血写的三个字：“L7，请对号入座。”

赤裸裸的挑衅。

我掏出打火机，点燃了那张纸条。

橘红色的火光中，我看到纸条背面还写着一行更小的字，是一个真实的坐标：钟楼，地下三层。

“呵。”我把那套泥棺材模型一脚踹翻，踩得粉碎，冷笑出声，“想请我入席吃饭？也得看看你家厨房干不干净。”

傍晚六点，医院职工食堂。

我端着一份番茄炒蛋盖饭，找了个角落坐下。

邻桌几个实习医生正压低声音议论着什么。

“喂，听说了吗？昨晚全市的WiFi信号又莫名其妙断了几分钟，就几分钟！我好几个朋友都说，他们在那几分钟里做了同一个梦！”

“什么梦？”

“梦见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男人，站在市中心那个废弃的钟楼顶上，一下一下地敲钟……”

我低头扒拉着米饭，假装没听见，手指却在餐盘底下，不动声色地将几颗黏在一起的饭粒，捏成了北斗七星的形状，然后用一张餐巾纸小心翼翼地包好。

回家的路上，我路过一家24小时便利店，假装扔垃圾，把那团包着饭粒的纸巾“不小心”遗落在门口的垃圾桶旁。

半小时后，我回到家中，立刻打开一台经过特殊改装、外壳布满符文的笔记本电脑，启动了“断脉路由”程序，远程扫描便利店门口区域的信号流。

果然，就在我离开后的十分钟内，前后有三个路人因为好奇捡起了那团纸巾。

就在他们接触到纸巾的瞬间，他们各自的手机都在后台被植入了一个程序，自动下载了一个图标是黑色古钟的APP——“钟声唤醒”。

许沉舟，你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

我立刻启动干扰程序，三道加密的数据流如利剑般刺入网络。

那三部手机上的APP图标瞬间变成灰色砖块，彻底失效。

同时，一封详细记录该APP恶意行为的匿名举报信，已经发送到了市网安部门的服务器里。

这场战争，绝不能再让他们用现代科技，来传播这腐朽千年的古邪。

深夜，自家阳台。

月光如水银泻地。

我将七枚刻着不同星宿名字的铜钱，按照“七星锁魂阵”的方位，重新排列在几盆枯萎的兰花周围。

阵法启动的瞬间，一阵微风凭空而起，吹得我衣角猎猎作响。

“少主……”守碑兽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虚弱，“地脉的震动越来越强了，第七口棺一旦开启，钟声响彻全城之时，你要么成为那个新主宰的养料，要么……就得代替你林家祖先，永远镇压在钟楼之下。没有第三条路了。”

我没有回答它。

我点燃了母亲留下的那盏青铜油灯。

灯芯很特殊，是用浸泡过百年龟血的灯草制成。

火焰摇曳之中，灯壁内侧缓缓浮现出一行模糊的小字，那是母亲留给我的最后讯息：“儿莫来。”

我闭上眼睛，站了很久。

城市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在外，耳边只有风声。

再次睁开眼时，我忽然笑了，笑得有些释然。

“爸，妈，对不起，这次我不逃了。”

我拿起手机，翻出通讯录里那些没有姓名、只有一串乱码的神秘号码。

这些都是许沉舟的爪牙，在过去几年里用各种方式试图联系我、试探我的人。

我编辑了一条群发短信，内容简单粗暴：

“第七棺我开了——钥匙在我手上，谁想听钟响，今晚钟楼见。”

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我清晰地看见，窗外整座城市的万家灯火，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操控，齐齐闪烁了三下，整个世界仿佛在那一瞬间呼吸停滞。

短信已发送。陷阱已布下。

现在，我只需要静静等待，等待那些藏在阴沟里的老鼠，被这块巨大的诱饵引出洞穴。

而我知道，在这座不眠的城市里，某个角落，那个叫许沉舟的男人，已经坐不住了。

他布了十年的局，终于被我这个棋子，亲手掀翻了棋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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