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偏殿内烟雾弥漫，焦糊味刺鼻。林晓棠跌坐在地上，咳得眼泪汪汪，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狼狈不堪。她看着脸色铁青、仿佛下一刻就要爆炸的刘长老，又瞄到门口那位不知何时出现、神情莫测的云珩仙君，感觉自己离被扫地出门或者就地正法只有一步之遥了。
“刘师叔，这是？”云珩仙君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那般平淡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仿佛只是路过看到一间屋子在冒烟，随口一问。
刘长老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狠狠瞪了林晓棠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林晓棠头皮发麻，这才转向云珩，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语气却还带着压抑不住的火气：“让师侄见笑了！不过是教导一个不成器的弟子炼制最基础的止血散，谁知她愚钝不堪，操控失当，竟……竟引发了丹气冲突，炸了炉鼎！”
他特意加重了“最基础”和“愚钝不堪”几个字，显然是想把责任全推到林晓棠头上。
林晓棠缩着脖子，不敢吭声。虽然炸炉确实是她操作失误，但要不是这老头故意刁难，她也不至于……
云珩的目光再次落到林晓棠身上，那清冷的视线在她熏黑的脸颊和沾满药灰的头发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那还在冒烟的、一片狼藉的丹炉，淡淡开口：“基础丹方，药性平和，理论上极难引发丹气剧烈冲突至炸炉。”
刘长老的表情瞬间僵了一下。
云珩却似乎只是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并未深究，转而道：“听闻器堂今日有外门炼器观摩课，主持的金长老与师叔素有研讨之谊，或许会对此次……意外，有所见解。”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刘长老愣了一下，显然没明白炸炉和器堂有什么关系。但云珩的身份摆在那里，他也不好反驳，只能黑着脸哼了一声：“既是器堂有事，师侄自去便是。”
云珩微微颔首，不再多言，月白袍袖轻轻一拂，转身便离开了偏殿门口，仿佛真的只是路过随口问一句。
他一走，偏殿内的压力似乎骤减，但又没完全减。刘长老的怒火显然还没发泄完，他转头死死盯着林晓棠，看样子准备好好清算这笔账。
林晓棠心里叫苦不迭，正琢磨着是立刻磕头认错还是试图狡辩一下，之前那个传话的弟子又匆匆跑了进来，神色有些慌张：“师尊！器堂的金长老派人过来，说……说听说我们丹鼎峰炸炉声响奇特，似有金石之音，想问您讨要些炉渣残骸回去……研究一下？”
刘长老：“？？？”
林晓棠：“！！！”这什么操作？炸炉的废渣还有人要？还研究？
刘长老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感觉丹鼎峰的面子今天算是被按在地上摩擦了。他气得一挥袖子，对那弟子吼道：“给他给他！都给他！让他研究个够！还有你！”他猛地指向林晓棠，“赶紧把这里收拾干净！然后立刻给我滚出去！以后未经允许，不准再踏足丹鼎峰一步！”
林晓棠如蒙大赦，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了，连滚爬爬地起来，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狼藉的现场，把那些焦黑的炉渣和废药残骸扫到一起。她心里嘀咕：这器堂的长老什么癖好？喜欢收集炸炉的垃圾？
她手脚麻利地把一堆废渣扫进簸箕，端着那沉甸甸、黑乎乎的东西，低眉顺眼地告退出来。刚走出偏殿没多远，就看到苏淮南正焦急地等在外面。
“林师妹！你没事吧？”苏淮南看到她这副惨状，吓了一跳，“我听里面巨响，吓死我了！师尊他没重罚你吧？”
林晓棠哭丧着脸：“罚我打扫卫生，并且禁止我再来了……”
苏淮南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只是禁止再来，不算重罚。师尊他老人家就是面子上下不来……”他看向林晓棠手里那簸箕废渣，“这是？”
“哦，这个，器堂的金长老不知道抽什么风，指名要的，说是要研究。”林晓棠把簸箕递过去，“师兄你帮我交过去吧，我这样实在没法见人，得赶紧回去洗洗。”
苏淮南接过簸箕，看着里面的焦黑残渣，脸上又露出了那种研究者的专注神色，喃喃自语：“金石之音？器堂要研究？难道这次炸炉……真的有什么特别之处？”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也顾不上林晓棠了，端着簸箕就急匆匆往器堂方向去了。
林晓棠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摇摇头，叹了口气。这些修仙界的学术狂人，她实在理解不了。
她顶着一身焦黑和怪味，灰溜溜地回到外门丙字区，好好洗漱了一番，才感觉重新活了过来。想起今天的遭遇，又是后怕又是郁闷。丹鼎峰是别想再去了，还得罪了一位长老。
第二天，她去杂役堂领新的任务牌。管事师兄看到她，倒是没提昨天丹鼎峰炸炉的事——显然消息还没传到外门这边——只是看了看名册，随口道：“林晓棠，今天你去器堂帮忙，打打下手，搬运些材料。”
林晓棠心里咯噔一下。器堂？怎么又是器堂？她有点 PTSD 了。
但任务派下来了，她不敢不去。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几个同样被分派任务的弟子，往器堂走去。
器堂的氛围和丹鼎峰又不一样，到处叮叮当当，热火朝天，空气里弥漫着金属灼烧和矿石的味道。带队的器堂弟子把他们领到一个巨大的工棚里，这里正在给新入门的内门弟子进行基础炼器观摩教学。
主持教学的是一位嗓门洪亮、肌肉虬结的黑壮长老，据说姓金。他正拿着一块泛着青光的矿石，唾沫横飞地讲解：“炼器之道，首重材质！选取蕴含灵力的矿藏，以自身灵力反复锻打，剔除杂质，引导灵力流转，铭刻符文，最终塑形成器！这需要极强的灵力掌控和对材质的感知力！”
他面前是一个巨大的锻炉，火焰熊熊，几个内门弟子正轮着沉重的灵纹锤，叮叮当当地锻打着一块烧红的金属，火花四溅。
林晓棠和几个外门弟子的任务就是在一旁帮忙递送材料、搬运锻打好的粗胚、清理矿渣等。
林晓棠一边搬着一块沉甸甸的、不知道什么名字的金属锭，一边看着那边的锻打过程，心里的吐槽之魂又开始不安分地跳动。
这……这不就是个高级点的铁匠铺吗？还是纯手工的！
她看着那几个内门弟子抡锤子抡得满头大汗，每次落锤都得运足灵力，效率低得令人发指，忍不住在心里对 ZZ 嘀咕：
“ZZ，这生产效率也太低了吧？全靠人力硬砸啊？这不得累死？为啥不搞个水力锻锤？或者风力？再不行搞个蒸汽机啊！这修仙界明明有灵力这种更高级的能源，为啥不用来驱动自动化设备？这不比人力省事多了？”
“还有这材料，就这么硬砸？不同金属的熔点、硬度、延展性都不一样吧？不需要先分析一下成分吗？搞个光谱分析……呃，我是说灵力属性分析？然后根据需要的性能，按比例搞点合金什么的？说不定能弄出更轻、更硬、灵力传导性更好的材料呢？”
“最离谱的是铭刻符文！全靠手艺和经验？误差得多大？不需要标准化生产吗？弄个模具压印？或者激光雕刻……灵力激光？保证每次刻出来的符文一模一样，性能稳定多好啊！”
她正搬着东西，脑子里天马行空地吐槽，没注意脚下，差点被一块散落的矿石绊倒。她踉跄一下，手里的金属锭“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这动静不大不小，却引得前面正在观摩教学的一些内门弟子回头看了过来。连那位嗓门洪亮的金长老也停下了讲解，皱着浓眉看向这边，脸上带着被打扰的不悦。
林晓棠赶紧弯腰去捡金属锭，脸涨得通红，心里暗叫倒霉。
就在这时，工棚的另一个入口处，一阵轻微的骚动。几个器堂的执事弟子簇拥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那人身姿挺拔，月白道袍纤尘不染，面容清冷，不是云珩仙君又是谁？
他似乎是来器堂巡查或者有什么事务，目光随意地扫过工棚。他的视线掠过那群内门弟子，掠过那位黑壮的金长老，最后，落在了正手忙脚乱抱起金属锭、脸上还带着窘迫和一丝未褪的吐槽神情的林晓棠身上。
他的目光在她手中那块沉甸甸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金属锭上停顿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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