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重归于好
一个自称胖丫的尼姑来替她送东西,是一个包裹,云奕打开,里面有一件崭新的里衣和一封信。
里衣针脚稀疏弯曲,像是初学针线的人做的。
他翻开信,开头她向他道歉,说这是一件迟到很久很久的里衣,当初他提,她猜到他是因为母亲受到惩罚而难过,却一直装作不知,插科打诨地推托,如今分别,给他补上。
她劝他回头,无上的权势、家族的继承来之不易,不要轻易放弃,将来悔之晚矣,她不值得。
她说两人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哪怕重归于好,她仍像曾经发过的毒誓那样,不会给他生子,她希望他能做一个世俗的男人,娶妻生子,儿孙满堂。
……
云奕看完她的信,只觉胸前的伤口如有柄尖刀在剜,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
“公子……”云二忙伸手搀扶他的身体。
云奕摆手,抹了把唇边的血渍,心灰意懒地靠在床头。
她又一次抛弃他了,在他敞开心扉、全心全意相信她的时候……
上一回在邀月楼,她哄得他大为感动,转头却把他药倒,和郑译逃跑。这次,他以为抛下一切甚至不惜自伤挽回她了,她却转身不辞而别。
明明昨天答应他,今天会来。
原来是给他送离别的书信。
骗子,她这个骗子……
云奕眼角不由湿润,良久,他问云二:“不是有暗卫跟随保护她,这消息怎么是个尼姑给我送信来?”
云二踌躇一会儿,跪下道:“请公子恕罪!此事是属下擅作主张,您身体不好,需要静养,不能再为旁的事分神……”
“夫人的安全我叫人看着,即便她回了京,您养好身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你!”云奕抬手,差点想把信掷他身上,吁了口气,放入信封,沉吟片刻,“给我备马车,把她的路线图给我……”
“公子,”云二劝道,“您身体经不起长途颠簸,夫人那边……”
云奕挥手,示意他不用再说,“我意已决,你欺瞒我的事,我日后再跟你算账!”
云二无奈,只得照办。
–
李允宁雇了一个车夫、四个保镖和一个小丫鬟,启程回了京城。
年前她从云府去莲溪庵养病,并非一文不带,偷偷在装衣服的包裹里塞了一小包金叶子,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正好用上。
选择不辞而别,因为云奕得知,根本不会让她走。
莲溪庵那边,师太在上次云奕拦她挑水便问过一次,是不是尘缘未了,这次听说云奕为救她身受重伤,她也扮作平常女子去偷看他,直言她凡心未泯,建议她还俗。
李允宁有点羞愧。
她出家,本是为了躲避云奕,而非真心皈依佛祖。
除此,寺庵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宁静祥和,里面依旧有嫉妒、挑衅、陷害……
此次回京,她打算请周蔷向新帝求道圣旨,允许她住进逍遥侯府,与侄子相伴终老。
至于云奕,他应该有锦绣前程、娇妻幼子,而不是和一个亡国公主厮混,终生籍籍无名,被世人耻笑。
北方的春夜有点寒冷,白日赶了大半天的路,晚上几人停在一个山坡下休息。
她和小丫鬟睡在车里,其他人就地搭帐篷凑合。
第二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射入车里,李允宁起床梳洗,刚用小丫鬟打的溪水拍了把脸,忽听车后滚滚闷雷似的马蹄声,仿佛预感到什么,慢慢转身。
一行车队如箭朝她袭来,为首的马车停在距她几丈远,她看见云二下马,缓缓掀开车帘。
云奕正襟危坐在车内,一身白衣,面如玉琢,宛如即将飞升的佛子,可她遥遥看到他胸前一抹殷红,像炸开的血花。
她飞奔过去,跳上马车,想要抱他,他却侧开脸,语气受伤地:“你不是不要我了吗?”
李允宁瞧他胸口渗出的血液,心都揪起,后背看着也有。
她半蹲在他面前,一把揽住他的脖子,落泪道:“没有不要你……”仰头亲吻他的喉结,哄着,“我们先看伤……”
她没想到,他会不要命地追来。
她以为,在他付出那么多后,她依然选择放弃,他会罢手。
云奕听她说“没有不要”,胸腔一口憋闷已久的鲜血“噗”地吐出,李允宁慌忙用衣袖给他擦拭,他按住她的手,质问:“你认为,一走了之就是为了我好?”
回忆信上内容,她无非希望他按照世俗眼光功成名就、娶妻生子,可她没问过他一句,私自帮他做了决定。
李允宁垂眸,“我怕你会后悔。”
朝廷官职可以复原,家族权利可以再夺,但儿女之事,若到老年,看别人子孙承欢膝下,万一悔恨……
她更怕,她和他相处几年,她年老色衰,如果他想回家娶妻生子,到时她该如何自处?
云奕皱眉,真想敲开她的脑袋瓜,看她在想什么,紧紧将她拥进怀里,恼恨道:“我的命都是你的,那些富贵权势,又算得了什么?”
他更深知,那些富贵权势,是亡她家国的赏勋,他总不能,一边享受建立在她痛苦之上的繁花锦簇,一边要她一个亡国公主真心接纳自己。
他抱着她放到腿上,凝视她雪白娇俏的小脸,提议:“要不我从云家族谱除名,再服下绝子药,以后变成一个不能生育的庶人,除了你,再没人要,这样你会放心吗?”
李允宁摇头,“我没想过……”
她虽有疑虑,可没想让他做到这种地步。
云奕知她心善,想不出这种法子,偏要追问:“那你想要我这样吗?”
李允宁蹙眉。
她国亡了,家没了,却依旧守着皇族气节,一直不想接纳他。以己度人,百善孝为先,她同样不会叫他为了自己而忘本。
至于绝子药,她打算一辈子不生孩子,也没想用那种一绝后患的东西,他身体不好,她怎么会给他用。
亲了亲他的唇,“你不要胡思乱想……”抚上他的胸口,焦急道,“有大夫吗,我们先看伤……”
云奕含住她的唇瓣,模糊道:“你舍不得,是不是?”
都什么时候了,他老是计较那些旁枝末节,李允宁狠狠咬他一下,气道:“你看不看伤,不看我走了……”
她走了上百里路,他连夜追上,长久颠簸,不知道前胸后背的伤口裂成什么样,他偏偏像个没事人一样。
“宁宁,我看……”云奕紧紧箍着她的腰,泄了力般伏她肩膀上,“你叫云二进来,帮我包扎上药……”
往日行军打仗,他有时受伤,军医不在,云二也帮着处理。
李允宁想到他懂医术,应该指点云二就行,掰开他的手起身,唤云二进来。
云二在小榻下的柜子里翻出剪刀、纱布和药瓶之类的东西,云奕斜坐着,让云二给他清理伤口。
云二拿剪刀划开他浸血的衣服,用温水润湿帕子给他擦拭身上血迹,李允宁看到他后背肩胛骨至腰际,一条巨长伤口横亘着,像无瑕的白玉被人摔出一道豁口。
她虚坐到他面前,拿帕子给他拭去脸上的冷汗,轻声问:“疼不疼……”
这话有点多余,她从前被小刀划破手指,疼得都会掉泪。
“疼啊。”云奕咬牙,药粉洒在撕裂的伤口,像盐水渍在上面,痛得眼前发黑,他虚弱地笑了笑,盯着她红艳的唇,“你亲我一口,肯定就不疼了……”
“胡说什么,”李允宁瞄过云二,舔了舔唇,“我又不是麻沸散……”
“你是!”云奕瞧她红软的舌尖,太想凑过去吸吮止疼。
“不知羞。”李允宁以口型吐出三字,视线下移,扫过他胸前的血洞,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叹气,“你这个人,太倔了……”
她没想伤他的,别提捅破他的旧伤。
云奕自嘲地笑道:“被亲人插一刀,再被心上人捅一剑,这也是上天对我这个恶人的报应了。”
李允宁想到云二说他因此次重伤,至少折寿十年,心中如针扎似的疼,抚摸他冷峻的眉眼,“什么报应不报应的,人家说祸害遗千年呢……”
不知道这次,他伤重赶路,对寿命有没有碍。
云奕垂下眼睫,随她在眉头眼皮轻触,忽一抬眼,含着促狭笑意,“你该不会听说我重伤折寿,故意跑掉,怕我英年早逝,你被迫当小寡妇?”
李允宁瞧眼云二,脸颊发烫,偷偷在他腰上拧了一下,小声道:“我看你伤口一点不疼,还有精力取笑我?”正色教训他,“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云奕附到她耳边,“我们家宁宁这么软、这么乖,我才不会给别人可乘之隙的机会。”
两人八字才有一撇,他居然想到他那什么后她改嫁,李允宁板起脸娇叱:“好好上药。”
看他面色煞白、冷汗不断,悄悄握住他的手,耸起一侧肩膀,示意他靠上来。
云奕伏她肩头,攥紧她柔软的十指。
云二处理主子伤势,颇有经验,三下五除二上药包扎完,退出马车。
李允宁扶云奕侧躺在小榻上,她蹲他面前,歪头亲上他泛白的嘴唇。
“给,你的麻沸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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