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长久一生
云奕伤势太重,不好再颠簸回去幽州城,李允宁叫车队慢行,在附近小镇找了个客栈,暂时住下。
休养几天,他伤势逐渐好转,这才启程回去。
封王的圣旨退还朝廷,那座华美如天宫的云府新宅自然也不能住了,云奕在城郊买了处宅子,虽比不上之前的广阔恢宏,倒也小巧别致、清幽雅静。
院里种了不少果树,桃李梨杏,春天一开起花,粉白交映,丹云彤霞似的一片烂漫,馥郁香气引得蝶蜂嬉戏。
夜里,猫也发了春。
绒绒不肯待在房间里,上跳下蹿,非要出去撒野,李允宁没办法,只好放它出去。
它在院子里“喵喵”乱叫,一声比一声高亢尖厉,吵得人总睡不着觉。
李允宁躺在床上,侧头看向云奕,“我们是不是该给绒绒找个夫婿,或者给它吃点控制那什么的药……”
云奕放下手中的书卷,戏谑笑道:“控制那什么的呀?”
“你少不正经。”李允宁小小翻个白眼,坐起,“我跟你说正事呢。”
云奕轻哼:“绒绒发春,你这么上心,我发春,你理都不理。”
李允宁瞅他上身,“你伤没好透呢。”她不懂医都知道,精元外泄,不利于身体恢复。
“一个多月了。”云奕神情故作恹恹,“你再不管我,我都要憋出内伤了!”
李允宁掩嘴偷笑,睨他,“年前我们分开那段时间,你怎么过的?”
“之前看不见,吃不着,就算了。现在你天天睡我身边,还要我忍着……”像饿死鬼看见美味佳肴,偏偏有人不让他动。
李允宁有点迟疑,眨眨眼,“那我帮你亲亲?”
云奕盯着她粉润的唇,喉咙滚动,片刻移开目光,一脸义正辞严:“我只想要小小公主亲亲。”他怀念和她不分彼此的缠绵。
李允宁佯作意兴阑珊,“这也不要,那也不行,你忍着,我睡觉……”说着便要钻进被窝。
云奕转身按住她,幽怨地道:“你把我得到手就不管了,哪有你这样坏的小公主……”
说得好像她强夺了他清白似的,李允宁来了兴致,学着话本子里女飞贼跋扈的模样,挑起他的下颌,娇横道:“你想怎样?”
云奕倒很上道,扯下素白的寝衣,露出薄削如剑的锁骨,“想你负责……”
一月来,他头皮长了一层青黑的发茬,人面如白玉,眉眼清峻,真有几分像被她拐下山还俗的圣僧。
李允宁不禁心跳加快,睁着圆圆的眼儿,“怎么负责……”
云奕笑而不语,她像夏日熟透的仙桃,白里透粉,鲜嫩多汁。
体内如有团火在烧,他低头窝她颈间,颓废般道:“宁宁,我真的受不了了,你再不从我,我就去冲冷水澡……”
春天冲冷水澡肯定不行,他伤还没痊愈。但身上确实滚烫,放个鸡蛋似能蒸熟。
李允宁抱住他的腰,贴紧他胸膛,“好了……”主动投怀送抱,允他了。
……
李允宁陪云奕养伤,养了一个夏天。
入秋,京城传来消息,云奕的妹妹要和世家里一个公子订婚,叫他做哥哥的回去过目,并参加喜宴。
云奕自当回去。
两人回到京城,他不回云家,偏要跟她住在新帝赐的府邸里,像她豢养的男宠。
九十月,秋蟹肥,云奕带她去鸿运楼吃螃蟹,临走前,李允宁买了一包咸口酥饼。
她爱吃甜口,这当然是买给他的!
她第一次给他买咸酥饼时,被雨泡坏了,后来去他官署,见他案上摆着那盘她不要的饼子,有些惊诧,许诺他,如果他喜欢,下回给他买新鲜的。
没想到,时间转眼过了这么久。
云奕接过油纸包,拈起一块酥饼尝了尝,香软酥脆,入口即化,比头一回那雨水泡过的味道好上不少,看着李允宁亮晶晶的双眼,他似乎在饼子里咬到一大口蜂蜜,甜到心里。
牵起她的手,嘴上仍是埋汰:“当初说下回给我买酥饼,原来要等到两年后,我还差点吃不到你买的……”语气有点委屈。
李允宁挠挠他手心,哄道:“现在吃到,不一样的?你要喜欢,我每回上街都给你买。”
他喜欢的才不是酥饼,云奕握紧她的手,“没事,一月一次就够了。吃饼哪有吃你有意思……”
“你正经点!”李允宁感觉脸颊发烫,眼睛在四周瞄了瞄,见街上没人注意他们的亲昵,嗔他一眼,“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这不得看吃什么。”云奕戏谑。
李允宁懒得理会他,在街上到处溜达,翻翻这个,瞧瞧那个,买了一堆小玩意。
忽然在前面的书斋门口瞅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男子一身青衣,眉目温润,像天上皎洁的月亮,望一眼便让人觉得心神安宁。
他旁边站着一个浅蓝衣裙的女子,身材高挑,面容端丽,一举一动像画上走出来的仕女。
“怎么了,宁宁?”
云奕抱着她买的东西,发现她停下脚步,怔忡盯着前方,循她的视线望过去,原来是郑译和他的未婚妻。
“你还想着他呢?”他轻哼,瞧她回神,挑了挑眉,含着三分恶劣的笑,“我们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
看见郑译,李允宁就想起那时她逃跑被抓,被云奕威逼在马车和他行事,胡乱喊叫声说不定都被郑译听到了。
她拉下帷帽,转身便走,只想离这里越远越好。
“宁宁你干嘛……”云奕叫。
李允宁瞪他,“你还有脸说……”
始作俑者永远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面皮比城墙还厚。
云奕心领神会,“你是说那回我们的……动静……”云奕低头,飞快啄下她噘起的唇,赶忙解释:“他没听到。”
李允宁狐疑地睨着他。
云奕一本正经说:“宁宁声音这么好听,我怎么会便宜他?我们开始那会儿,云二就把他拉到很远的地方了……”
他和小公主在一起,一向不许旁人打扰,更别说睡觉时……他怎么舍得。
当时她一心只想离开他,还欺他瞒他设计他,他只是想气气她罢了。
“这样……”李允宁半信半疑地喃喃,不过依他对她的占有欲,应该做不出让郑译听她叫声的举动。
“你以为呢?”
“你当时明明那样说……”叫她出声,给郑译听。
“骗你,你也信?”云奕笑道,“那不是为了逗你玩……”小公主经不起言语逗弄,稍稍撩拨会很激动兴奋。
“你天天嘴上没个正形,谁知道你哪句真哪句假。”李允宁斜他一眼。
“我不坦白说,但我会用行动做,才不像那郑某人……”云奕拉长腔调反驳。
李允宁立马明白他意指什么。
说来像场笑话,她少女时期就惦记的未婚夫,在亡国之际,为了家族利益抛弃她。反倒是趁人之危的恶人,一直帮她不少,甚至还为她放弃家族权势。
她柔声接口:“嗯,你会用行动做……”
云奕不想看她伤感,正好瞧见带绒绒溜弯的小圆,碰碰她胳膊,“宁宁,女儿来了……”
李允宁一怔,抬头,也看到小圆怀里的绒绒,飞快跑过去,“宝贝……”
“喵——”绒绒跟她很熟,小腿一蹬,跃到她怀里。
李允宁把手里东西给小圆,抱着绒绒,回到云奕面前,像哄小孩一样:“我们来看看爹爹,今天买了什么好吃的呀?”
绒绒连续“喵”了三声,似是询问。
云奕掏出它爱吃的小鱼干,打开油纸,喂它一条,“这是娘亲给你买的,她对你,比对我还好。”
给绒绒洗澡、喂饭、做衣,体贴的不得了,他都没享受过几回这待遇。
“怎么跟女儿争风吃醋?”李允宁掩嘴一笑,抱着绒绒漫步。
不知不觉,走到皇宫后门,远远看见公主寝殿的飞檐斗拱。
皇兄继位后,为彰显对她这个皇妹的无上宠爱,特命匠人将她寝殿的屋檐修得最高,在后宫之中鹤立鸡群。
明黄的琉璃瓦片,像给殿顶铺上一层金子,精致的凤凰勾檐,像技艺精湛的画师一笔一画绘上……
望着望着,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亡国那日,那两个前来侮辱她的小兵,到底什么来头?
该不会是他派来的!
李允宁气鼓鼓地瞪向云奕,问道:“我们初次见面那天,那两个小兵,和你什么关系?”
云奕装傻,“哪天?我不是早就见过你了。”
李允宁扬腿,想踢他一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那两人是不是你派来吓唬我的?”
云奕两手举起,作投降状,“黄天在上,厚土为证,我绝对没有指使那两个畜生对你不轨。”
还说别人是畜生,他自己就是最大的禽兽,李允宁腹诽,看他一脸信誓旦旦,疑问:“那你怎么来得那么凑巧?”
偏偏在她被喂媚药、险失清白之时。
他几年前就见过她,怎么没想提前施之援手?
云奕迟疑片刻,坦白:“我知道那两人对你有意,本想来场英雄救美……”见她目光如要喷火,急道,“我不清楚他们会对你下药……”
李允宁这才收回怒火欲发的视线,听他说“英雄救美”,更加来气,“你那是‘英雄救美’,赤条条的趁人之危!”
“你都不知道……”云奕神情复杂地解释,“你那会儿比绒绒发春还磨人,说话媚声媚气,满脸潮红,身子软得跟水,简直像勾引我要你……”
李允宁努力回忆,她当时有那么娇媚?
听云奕又说:“我不要你,我觉得自己都不是个男人,何况……”顿了顿,俯她耳边道,“在梦里,你早就是我的人了……”
李允宁大惊,“你见我时,我那么小?”她一脸看他不如禽兽的表情,又眨眨眼,“我怎么没见过你?”
云奕道:“你及笄了,我才有想法的,那会儿听说你皇兄催了郑家几次,他们家没娶你。”
他揉揉她怀里绒绒的额头,提醒:“你还记得,你十二岁那年,各地节度使进京朝贺,你在御花园找猫,遇到的那个侍卫吗?”
李允宁眼珠一转,似乎有点印象,后面她让人按他的样貌去查,宫人却说,好像没有这个人……
她以为是自己描述不准,或者那人被调到宫外去了……少女玩心大,没多久她把这事忘了。
如今云奕提起,她有些恍然:“那个侍卫是你,易了容的?”
云奕重重点头。
“原来如此。你都不以真面目示人,我哪能认得出来。”难怪她没见过他。
他对她早有企图,一开始还那样的态度,李允宁想想又委屈,“你早就看上我,为什么还对我坏?我几次问你,是不是对我早有预谋,你还不承认?”
云奕摸摸鼻子,低声道:“我承认,我是嘴贱了点,可没做过伤害你的事情,一直在帮你、护你……”见她想开口,忙补,“亡国和小侄子这两件事除外。”
他转头看向远处的天空,明媚的秋日映得天蓝得如能滴出水,声音像飘在风里:“你起先,满心满眼只有郑译,哪怕知道我对你有意,面对仇敌,只会不屑一顾,甚至践踏我的脸面。”
“宁宁,我不是一个轻易示弱的人,也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他回头看她,轻轻地笑了笑:“相比几年前一个虚渺的念想,我更喜欢现在活泼真实的你。”
李允宁哑然。
如果当初有人告诉她,云奕一个十几岁刀尖舔血并杀母弑弟的煞神喜欢她,她打死也不会信。
而且很明显,他那会儿的心动多是皮囊,根本没有接触过真正的自己。
再翻旧篇没用,她摆手,“算了。”
现在他们是一家人了。
云奕伸手在她耸拉的唇角两边扯出个微笑弧度,放低声气:“宁宁,如果能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对你那么……禽兽……”他主动用了两个不堪的字眼。
“你也知道你禽兽!”李允宁抓过他的手指狠狠一咬,恨不得咬断,想想舍不得,放下继续思索刚刚想到的家人。
她想起云奕的母亲,还在京郊白雀庵清修,虽然云夫人既蠢又坏,她一辈子不想和其打交道,但为母,她对儿子确实不错。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云奕从小到大的里衣都是她一针针、一线线缝的,望子成龙,她不想他跟一个亡国公主搅和在一起,也是人之常情。
李允宁倚在云奕肩头,“你有空,去看看你母亲吧。”
云奕踌躇一会儿,应道:“好。”
过了好久,小声问:“我可以和你一起去祭拜你哥哥吗?”
李允宁听得出他语气里的小心翼翼,生怕她还记恨他。但朝代兴亡,自古如风云变迭,几百几千年后,谁知是哪朝哪代。
曾经离京前,皇兄也的确把她托付给他。
没有他,或许她早香消玉殒,变为一抔黄土。
李允宁释然地笑答:“好。”
前尘恩怨尽销,他们是彼此以后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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