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翅膀硬了?
满朝文武,无论心中作何感想,此刻都齐齐躬身,正欲参拜。
但就在此时!
殿外,一名负责传唱的内侍的声音,忽然传进来:
“国相爷、申屠元帅到——!”
这一声唱喏,像是一道惊雷,在寂静的乾天殿内轰然炸响!
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动作,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
整个大殿,陷入了一片死寂。
满朝文武,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无法置信的惊骇与错愕。
国相?
那个被咒术缠身,神魂即将溃散,奄奄一息的顾长卿?
他怎么来了?!
尤其是站在百官最前列的太师李鸿泰,他脸上的得意与从容瞬间凝固,整个人如遭雷击,瞳孔剧烈收缩,嘴巴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怎么可能?
他怎么会来?
他不是应该躺在床上等死吗?!
高高的龙座之上,李慕婉那双冰冷的凤眸,也在这一刻骤然缩紧。
她放在龙椅扶手上的小手,不自觉地用力。
她所有的谋划,所有的准备,都是建立在顾长卿即将死去的前提之上!
可现在……
刹那间,大殿内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震惊、是恐惧、是疑惑,还是期待,都死死地汇聚向了那雕刻着万兽朝宗图的宏伟殿门。
在柔和的晨光之下,
一道身影,便沐浴在这晨光之中,逆光而立,轮廓被镶上了一层璀璨的金边。
他身形高大挺拔,一袭玄黑色的长袍,其上用暗红色的血蚕丝线绣着繁复而狰狞的饕餮血纹,仿佛活物一般,随着他的步伐,那血纹似在缓缓流淌,吞噬着周遭的光线。
最令人心惊的,是他那一头如雪般的白发,与玄黑的衣袍形成了极致而鲜明的对比。
白发未束,随意披散在肩后,随着他踏入殿门的微风轻轻拂动,平添了几分说不出的邪异与妖冶。
随着他一步踏入乾天殿,一股无形的气场便如潮水,瞬间席卷了整个大殿。
这并非是修为高深者刻意为之的压迫,而是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的绝对威仪。
像是一头巡视领地的太古凶兽,走入了满是绵羊的栅栏。
大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温度都下降了数分,只剩下百官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跟在他身后的,是身披帅铠的申屠狂。
他如同一座移动的铁塔,每一步都踏得地砖嗡嗡作响,那股毫不掩饰的铁血煞气,让站在后排的几名文官脸色发白,几欲作呕。
申屠狂目不斜视,径直走到武将队列的最前方,往那儿一站,原本的武将之首,一名侯爵,竟是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半步,为他让出了位置。
而顾长卿,却并未走向百官之列。
在满朝文武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他迈着从容不迫的步伐,一步,一步,踏上了连接着丹陛与龙座的玉石阶梯。
那九级台阶,是天子与凡臣的分界线。
他却如履平地。
最终,他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了那张象征着至高皇权的龙座之前,距离那身穿龙袍的小皇帝,不过三尺之遥。
他没有转身,没有行礼,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他就这样背对着李慕婉,那如雪的白发几乎要拂到龙椅的扶手,一双幽深淡漠的眸子,缓缓扫过阶梯之下,那一张张写满了惊恐、骇然、谄媚与怨毒的脸。
整个乾天殿,落针可闻。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冻结。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彻底镇住了。
国相上朝,竟是先登丹陛,视天子如无物,俯瞰群臣!
这是何等的跋扈,何等的权势滔天!
迎着顾长卿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眸光,阶下百官,无论心中作何感想,无论官居何位,竟无一人敢与之对视。
他们纷纷低下头,垂下眼帘,仿佛多看一眼,自己的神魂都会被那双眼睛吸进去,搅个粉碎。
那是一种源自骨髓深处的恐惧。
国相没死!
不仅没死,他身上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恐怖。
那是一种沉淀了无数杀伐与权谋之后,返璞归真,却也更加危险的气息。
死寂之中,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咳……老臣,恭贺相爷!”
百官之首的太师李鸿泰,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从队列中站了出来。
他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丹陛之上的背影深深一揖:“相爷仙福永享,竟能战胜仙门咒术,安然无恙,实乃我大乾之幸,万民之幸啊!”
他这番话,听着是恭贺,实则暗藏机锋,点出了“仙门咒术”四个字,既是提醒众人顾长卿得罪了修道仙宗,也是在试探顾长卿的反应。
“太师所言极是!相爷吉人天相,洪福齐天!”
“恭喜相爷,贺喜相爷!”
李鸿泰一开口,其余的朝臣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反应过来,纷纷出言附和,一时间,殿内尽是阿谀奉承之声,将方才的死寂冲淡了不少。
礼部部尚书张旭更是满脸谄笑,忘了前一刻自己还在痛骂顾长卿是国贼。
工部尚书王宴长长地舒了口气,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而兵部尚书徐龙与财部尚书吴青风等人,则腰杆挺得笔直,脸上是发自内心的激动与振奋。
相爷在,他们的天,就塌不下来!
然而,对于这满殿的吹捧,丹陛之上的那个男人,却恍若未闻。
他的目光缓缓移动,最终停留在了面如土色的李鸿泰身上,声音平淡,缓缓开口:
“在本相养病期间,听说……”
“运河的工程,已经停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整个大殿的温度再次骤降到冰点。
刚刚还喧闹不已的朝堂,瞬间又恢复了死寂。
所有人的谄媚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来了!
谁都知道,开凿大运河,是国相力排众议,一手推行的擎天之策。
为此,他不知得罪了多少沿岸的世家宗门,承受了多少骂名。
如今,他病愈归来,第一件事,便是问罪!
“是谁的主意?”
顾长卿的声音依旧平淡,不带一丝火气。
可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比任何雷霆震怒都更让人感到恐惧。
下方百官,头垂得更低了,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尤其是太师李鸿泰,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这几日,他可没少在陛下面前吹风,说运河工程劳民伤财,当务之急是安抚民心,稳固朝堂。
可这话,他敢在顾长卿面前说吗?
他不敢!
他亲眼见过,三年前,一名御史当朝弹劾顾长卿,言辞激烈,痛陈其十大罪状。
结果,话音未落,顾长卿便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聒噪”。
下一刻,那名御史便在众目睽睽之下,七窍流血,神魂俱灭,当场暴毙。
从那以后,再无人敢在朝堂之上,当面顶撞这位权相。
看着下方噤若寒蝉的文武百官,顾长卿面上毫无表情。
就在这压抑得让人快要发疯的沉默中,一个清冷而稚嫩,却异常坚定的声音,从顾长卿的身后响起。
“是朕,让停下的。”
满朝文武,包括申屠狂在内,全都豁然抬头,不可思议地望向那至高无上的龙座。
只见那年仅十二三的女帝李慕婉,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
她小小的身躯穿着宽大的龙袍,却挺得笔直,小脸紧绷,一双漂亮的凤眸中,没有了往日的畏惧与躲闪,只剩下冰冷的寒意与毫不退让的威严。
顾长卿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
这是他踏入大殿之后,第一次正眼看向这位大乾皇朝名义上的主人。
四目相对。
一双是历经风雨,深邃如渊,视苍生如刍狗的淡漠。
一双是初生牛犊,清冷如雪,蕴藏着不屈与帝王威仪的倔强,以及一丝女帝威严。
李慕婉毫不示弱地迎着顾长卿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开凿运河,动用劳工数千万,耗费国库近半,沿途更是毁坏灵田无数,致使上百个修道家族灵脉受损,根基动摇。此举劳民伤财,怨声载道,于国于民,有百害而无一利!朕身为大乾之主,下令停工,有何不妥?”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顾长卿看着她,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带着一种看穿一切的玩味:
“翅膀硬了?”
他轻飘飘地吐出四个字,充满了成年人对孩童的教训。
这四个字,比任何严厉的斥责都更具侮辱性。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李慕婉非但没有被激怒,反而向前踏了一步,那股源自神魂深处的帝王威仪,竟是愈发凝实。
“顾长卿。”
她直呼其名!
“朕是这座皇朝的主人,是受命于天的天子!而你,不过是朕的臣子!”
“怎么?”李慕婉的下巴微微扬起,凤眸中寒光迸射,“难道朕身为皇帝,连下达一道停工的旨意,这点话语权都没有吗?”
“顾相?”
最后两个字,她咬得极重,充满了冰冷的嘲讽。
????????
整个乾天殿,彻底炸了锅!
所有朝臣都目瞪口呆,神情呆滞,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疯了!小皇帝疯了!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用这种语气和顾长卿说话?!
一直以来,这位年幼的女帝在顾长卿面前,都如同老鼠见了猫,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每次上朝都只是个点头的傀儡,安静地坐在龙椅上,直到顾长卿说一句“退朝”,她才敢起身离开。
可今天,她不仅反驳了顾长卿,甚至还以天子之尊,当朝质问他!
这是什么情况?!
就连顾长卿自己,都感到了一丝意外。
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了一丝真正的波澜。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小女孩,她小小的身躯里,似乎藏着一个与年龄完全不符的强大灵魂。
那份镇定,那份威仪,绝不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能够伪装出来的。
有趣。
这只被他养在笼中的金丝雀,是什么时候,生出了敢于啄伤主人的利爪和尖喙?
她……哪里来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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