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棋子……就该有棋子的觉悟
陆少卿的声音中蕴含着洞天境强者的神魂之力，整个御书房的空气都为之震荡，梁柱上的尘埃簌簌而下。
他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此刻锐利如剑，死死地锁定在眼前这具娇小的身躯之上，仿佛要将其从里到外彻底看透！
然而，面对他毫不掩饰的威压，李慕婉却纹丝不动。
那张稚嫩的脸庞上，属于十二岁孩童的天真与柔弱，如同被秋风扫过的落叶，瞬间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如渊、威严如狱的帝王气度。
她的眼神不再清澈，而是变得沧桑、深邃，仿佛蕴藏着一片星海的生灭，倒映着万古岁月的流转。
仿佛有一尊沉睡了千载的女帝，在此刻，于这具幼小的身体里，真正苏醒。
“瑶池圣地，早已不是秘密。”
李慕婉开口，声音依旧稚嫩，但语调却带上了一种君临天下的淡漠与威严，“自三百年前，圣地被六大仙门联手攻破，山门崩塌，传承断绝，我瑶池弟子流散天下，死的死，逃的逃……如今，还记得瑶池之名的人，又有多少？”
她的目光落在陆少卿身上，那是一种上位者审视臣子的目光，带着追忆，带着悲哀，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朕，便是瑶池最后一任圣主，瑶光。”
轰！
这短短的一句话，如同一道九天神雷，在陆少卿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整个人如遭雷击，呆立当场，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与不敢置信。
瑶池女帝？
眼前这个十二岁的女童，大乾皇朝的傀儡皇帝，竟是当年那个风华绝代，一念可令天地变色，一语可决万仙生死的瑶池女帝？
也是他的道侣！
这……这怎么可能！
“不可能！”陆少卿下意识地反驳，声音都有些嘶哑，“她……她早已在护山大阵破碎之时，与来犯的六大仙门天尊同归于尽，神魂俱灭！”
“神魂俱灭？”李慕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那是一种对命运的嘲弄，“若非朕动用瑶池最后的底蕴，以‘玄鸟涅槃经’护得一丝神魂，又岂能瞒过那六个老匹夫的眼睛？”
她缓缓抬起右手，纤细白皙的指尖在空中轻轻划过。
嗡——
没有惊天动地的灵力波动，也没有璀璨夺目的光华。
但在陆少卿的灵觉感知中，整个御书房的空间法则，在这一刻发生了微妙而玄奥的改变。
一点点金色的光屑自虚空中浮现，它们围绕着李慕婉的指尖，迅速汇聚、凝结。
转瞬间，一只栩栩如生的三足金鸟虚影便出现在她的掌心之上。
那金鸟虽小，却散发着一股源自太古洪荒的尊贵与神圣气息，双翅之上，烙印着玄奥无比的道纹，仿佛承载着天地初开的至理。
正是瑶池圣地至高无上的图腾——玄鸟！
而驱动这图腾显化的功法气息，那股独属于《瑶池真经》的浩瀚与缥缈，陆少卿熟悉到了骨子里！
那是他曾经追随、守护了千年的气息！
“瑶池真经……玄鸟法相……”陆少卿的嘴唇颤抖着，眼中的怀疑与戒备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汹涌澎湃的激动与狂喜。
他再也无法维持那份属于洞天大能的从容，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瑶池圣地，第一剑侍，陆剑华……”他抬起头，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已是泪流满面，声音哽咽，“参见圣主！”
时隔三百年，跨越生死轮回，这一声“圣主”，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李慕婉看着跪在身前的男子，那双威严的凤眸中，也终于泛起了一丝水雾。
属于帝王的坚冰，在这一刻悄然融化。
“剑华……”她轻声呼唤，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你……也还活着。”
“圣主！”陆少卿，或者说陆剑华，激动地抬起头，“属下于一百三十年前觉醒宿慧，苦寻圣地旧部不少，但惟独没了你转世身的消息，原以为……原以为你已彻底逝去！未曾想，竟能在此地，再见圣主天颜！”
他们是道侣，是这世间最亲密的两个人，也是一同背负着瑶池兴衰的战友。
相认的喜悦过后，是死一般的沉寂。
喜极而泣之后，便是那压得人喘不过气的，血海深仇。
许久，李慕婉才收敛了情绪，重新恢复了那份属于帝王的冷静。
她亲自扶起陆剑华，沉声道：“起来吧。如今你我皆是转世之身，不必再拘于旧礼。”
“谢圣主。”陆剑华站起身，情绪也平复了许多，但他看着李慕婉身上的龙袍，眉头紧锁，“圣主，真是没想到，你竟成了这大乾皇朝的女帝？但这大乾皇朝……似乎并不太平。”
提及此事，李慕婉的眼中闪过一抹刺骨的寒意。
“不太平？何止是不太平！”
她冷笑一声，走回御案之后，小小的身躯坐在宽大的龙椅上，却显得无比协调：
“如今的大乾，早已不是李家的天下。”
“朝堂之上，六部尚书有其五，皆是国相顾长卿的党羽；朝堂之外，天下兵马，尽数掌握在其心腹申屠狂之手。”
“朕这个皇帝，不过是他养在深宫里，用来号令天下的金丝雀，一个傀儡罢了！”
“需要找个机会，杀了他才行”
然而，听到这话，陆剑华却露出了迟疑之色。
他沉吟片刻，开口道：“圣主，此事……恐怕不妥。据我所知，那顾长卿虽霸道，却与六大仙门乃是死敌。炼魂仙宗的太师李鸿泰，便是在他的逼迫下才不得不倒向我们。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与我瑶池，有着共同的敌人。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我们为何要先对他下手？”
在陆剑华看来，顾长卿这把刀，锋利无比，正好可以用来对付六大仙门。
他们只需在暗中积蓄力量，坐山观虎斗即可。
“朋友？”李慕婉闻言，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她用一种看透世情的目光看着陆剑华，“剑华，你的剑道修为已臻化境，但这权谋之道，却还是一如既往的稚嫩。”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相府的方向，声音冰冷:
“你以为，顾长卿是能与猛虎搏斗的雄狮吗？不，他不是。在六大仙门那样的庞然大物面前，他充其量，只是一只稍微强壮些的蝼蚁！他如今的张狂，不过是仗着山高皇帝远，仙门懒得理会罢了。一旦仙门腾出手来，碾死他，比碾死一只蚂蚁难不了多少！”
“我们好不容易才从万古长夜中挣扎出来，身负血海深仇，每一步都必须如履薄冰。这个时候与顾长卿这等将死之人搅和在一起，一旦被六大仙门察觉，你我这点微末的根基，瞬间便会灰飞烟灭！你，担得起这个后果吗？！”
李慕婉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如同重锤般敲击在陆剑华的心头。
陆剑华脸色一白，额头渗出冷汗。
他明白了。
圣主考虑的，不是一时的得失，而是万全的生机。
顾长卿固然可以成为对抗仙门的棋子，但也可能成为引火烧身的导火索。
而以他们现在脆弱的处境，绝不能冒任何风险。
妥协，隐忍，在黑暗中积蓄力量，等待时机，才是唯一的生路！
“是属下……短视了。”陆剑华惭愧地低下头。
“你能明白就好。”李慕婉的语气缓和下来，“顾长卿必须死，唯有他死了，我们才有喘息、暗中召集旧部发展的时间。”
说到这里，她转过身，眼中闪烁着智慧与谋略的光芒：“朕已经通过太师李鸿泰，向他背后的炼魂仙宗，释放了足够的‘善意’。仙门需要一个听话的世俗皇朝作为棋子，而朕，愿意当这枚棋子。只要能得到仙门哪怕一丝的庇护，我们就能获得宝贵的喘息之机。”
陆剑华心神剧震，看着眼前这运筹帷幄的十二岁女童，他仿佛又看到了三百年前，那个执掌瑶池，令天下群仙为之侧目的绝代女帝。
圣主，终究是圣主。
“属下明白了！”陆剑华躬身道，“只是，想要对付顾长卿，单凭你我二人之力，恐怕还远远不够。我们必须尽快召集圣地旧部！”
“此事不急。”李慕婉摆了摆手，“当年一战，旧部死的死，降的降，剩下的也大多隐姓埋名，藏匿于天下各处，想在短时间内将他们找出，无异于大海捞针。当务之急，是你先在宫中住下，以供奉之名，护朕周全。这皇宫大内，才是我们未来谋划天下的根基！”
“属下……遵命！”
……
同一时间，相府。
书房之内，灯火通明。
赵枭这时快步进来，单膝跪在顾长卿面前。
“相爷，最新消息。那陆少卿并未出宫，而是被女帝以供奉之名，留在了宫中。”
顾长卿正临摹着一幅山河社稷图，闻言，手中狼毫笔微微一顿，一滴浓墨落在图卷之上，如同一颗突兀的黑痣。
他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眸子在烛火下显得愈发幽冷，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
“哦？留下了？”
他放下笔，缓缓走到窗前，负手而立，望着皇城的方向，淡淡道：“一只被圈养的金丝雀，找来了一只看似凶猛的猎鹰做护卫。”
“有意思。”
“真是有意思。”
“他们大概以为，这样就能啄瞎本相的眼睛，甚至……咬断本相的喉咙？”
顾长卿轻笑一声，笑声中充满了不屑与漠然：
“传令下去，不必理会。让他们玩。”
“棋盘已经布好，棋子……就该有棋子的觉悟。”
“跳得再高，也终究……还在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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