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她的世界里凭什么只能有沈池舟

姜绾算整个学校里最后一批回家的学生了，往日熙熙攘攘，人流涌动的校门口如今早已空无一人，甚至连经常跑到门口揽活的出租车都少了很多。

姜绾没看见沈池舟的影子，却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却又在意料之中的人。

赵毅洵。

他站在校门口参天的老槐树下，右手抄在黑色夹克的口袋里，唇里咬着一根粗烟，烟雾浓厚得几乎把他五官全部模糊，黑色修身牛仔裤，黑色的运动鞋，左手的臂弯里却夹着一个红到极致刺眼的摩托车头盔。

赵毅洵身后是一辆全红的杜卡迪摩托车。

瞧见姜绾，赵毅洵晃了晃等待的有些发僵的脖子，深抽了一口香烟，原本还剩下三分之一的香烟瞬间燃烧得近乎只余烟把。

他随手把烟把弹在地上，站直身体，冲着姜绾招了招手。

赵毅洵招手时姜绾看见他只有四根手指的手掌明晃晃地在空气里冲自己晃动。

她心头莫名涌起一股从灵魂深处滋出的恐惧感，她下意识停下脚步，警惕地看着树荫下的男人。

“姜小姐。”赵毅洵见姜绾突然顿住脚步倒也没恼，慢悠悠地收起手，重新抄回裤兜里，主动向姜绾走来。

他烟瘾着实大，见沈夫人的时候是见长辈，所以他得顾及着那点儿礼仪教养，总不能第一次见面就给对方家长留下一个目无遵从，没有家教的极差印象。

所以整场见面里十有八九的时间，他都在硬忍那股子一上来就抓心挠肝的烟瘾

面对姜绾又不一样了，年纪小，私下，女生，赵毅洵没沈池舟那么会体谅人有分寸感，想抽也就抽了。

他又从口袋里摸出烟盒，从里面敲出一根粗烟，点燃，深吸猛抽一口，唇齿间呼出浓烈刺鼻的烟草辛辣，混合着他本身拥有的股腐朽到如同万籁俱寂的气息，全部又正巧地喷洒在姜绾脸上。

味道太大了。

姜绾微微蹙眉，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后仰，但她又很快意识到这是极其不尊重人的表现，于是身体只是小幅度地轻微摆动了一下。

“抱歉，姜小姐。”

她那些存在潜意识里的细小反感全落在赵毅洵被光刺得有些微眯的眼睛里。

赵毅洵又深抽一口烟，拇指轻轻弹拨烟蒂，一大团燃成浅灰色灰烬的烟草丝顺着他拇指动作弹落，滚在地上。

姜绾不知道赵毅洵是不是故意的，总之他喉齿间吐出的第二口香烟又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她脸上。

她身体僵了一下，说不上对赵毅洵特别反感，但本来就没多少的好感此刻也几乎所剩无几。

“赵公子，您怎么来了？”

姜绾下意识把行李箱往自己身前拽了拽，尽量保持着该有的分寸礼貌。

“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不是说了吗？以后要多接触接触，联络联络感情。”

赵毅洵深吸着香烟，戏谑赤裸的眸光不加掩饰地从姜绾垂在耳尖的发丝一路下移，最终落在她只套一个皮筋的手腕上。

“怎么不戴我送给你的手镯？姜小姐瞧不起银质材料吗？”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抽第三口香烟。

浓厚致密的香烟在喉腔里滚一圈再吐出来，眼神微眯，像毒蛇吐出猩红的杏子，精准锁住猎物。

姜绾眉头轻轻蹙起一瞬，赵毅洵身上有股说不出的怪异感，她不露声色地缩了缩手腕，“不是的赵公子，礼物我很喜欢，只是我对银饰有些过敏。”

姜绾没骗赵毅洵，她手腕处的皮肤一碰银饰就会泛红，严重的时候会起密密麻麻的小疹子。

“姜小姐不用那么敏感，我随便开玩笑的。”赵毅洵虽嘴上虽这样说，但眼睛里却阴暗暗沉，半点光亮也没透进去。

第四口香烟从肺腑吐出的时候，他这根刚点燃不到两分钟的香烟又只剩下一截烟屁股。

他随手把烟蒂扔在地上，盯着姜绾有些失了血色的唇瓣，忽然咧嘴发笑，“走吧姜小姐，今天你第一天放假，带你去个好地方，顺便联络联络我们的感情。”

姜绾下意识想拒绝。

可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想起最后锁门前站在宿舍阳台窗边看微信群里通知的时候无意间划过的薛婉朋友圈。

是的，薛婉又更新了。

这几天她几乎一天三四更，姜绾看见那条朋友圈动态的时候她刚发布一分钟。

她写。

【希望就这样一直简单下去。】

文案下面附一张自拍。

照片里薛婉穿着白蓝条纹相间的病号服，这些天的折腾让她本来还算饱满的脸颊彻底消瘦下去，透出一股羸弱的病态美。

她纤细的手臂上缠着绷带，轻轻挽着男人紧实劲瘦的手臂，脑袋枕靠在男人肩膀上。

照片里的男人没出镜，但姜绾太熟悉沈池舟了，熟悉他的身形，熟悉他的肤色，熟悉他的一切。

所以在她点看那张照片的瞬间她就已经确定薛婉脑袋枕靠的男人是沈池舟。

这两周，圈子里传闻愈来愈烈。

都说，沈池舟对薛婉痴心一片，沈家和薛家好事将近。

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感觉，是心被人残忍无比地从腔子里扯出，一点点剖开，混着鲜血潺潺流尽，还是四肢百骸像被猛地灌入了极寒的冰水，从指尖到心口都冻得发僵。

她只觉得外面的虫鸣鸟叫无比刺耳，像是无数根细针，密密麻麻地往耳朵里钻。明媚的阳光无比刺眼，像把她扔在油锅上生生活煎炙烤。

姜绾吸进去的空气屏在腔子里打转，她心底忽然生出一股直接到能撕碎一切的叛逆。

既然沈池舟从来不把她放在心上，她的世界里又凭什么只能全全围着沈池舟转。

“去哪？”

她忽然抬头直视赵毅洵如毒蛇般的眼睛。

“酒吧，姜小姐去过吗？”

他唇角咧开的弧度更大了些，那种骨血里玩世不恭的劣根性像受到滋养的藤蔓般迅速生长，弥漫，扩散。

“敢去吗？”

他问，视线直接盯着姜绾精致却肌肉紧绷的脸蛋上，脖子忽然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他又开始盯着姜绾柔顺的发丝瞧。

姜绾是被屈辱混杂恼怒给彻底侵占了理智，她竟然完全忽略了赵毅洵身上种种不太正常的怪异感和阴鸷感，直接点了头。

“有什么不敢的？”

赵毅洵笑容更灿烂了，在炽橘一片的落日余晖里，像浸了毒的蜜糖，甜得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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