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玉重生了5

李员外家的闹剧，像滴入滚油的水，在刘家村这口小锅里炸开了花。

李公子磕掉了门牙，躺在家里呼天抢地。李员外气得吹胡子瞪眼，当即带着家丁堵了刘家的门，非要刘彦昌给个说法，赔钱赔礼都是轻的，扬言要告官，让沉香吃牢饭。

刘彦昌本就胆小，被这阵仗吓得面如土色，连连作揖赔不是，眼镜都快滑到鼻尖。他一边恨铁不成钢地瞪着“惹是生非”的儿子，一边又心疼儿子真要吃了官司可如何是好，急得团团转。

沉香则完美扮演了一个冲动闯祸后、自知理亏却仍强撑着几分倔强的少年，梗着脖子站在父亲身后，时不时嘟囔一句“是他先欺负人”“我又不是故意的”，气得刘彦昌想拿戒尺抽他，手抬起来又舍不得。

最终，在几位乡老的调停下，刘家赔了一大笔钱帛，刘彦昌又押着沉香给李员外磕头赔了罪（沉香磕得心不甘情不愿，心里盘算着日后定要这为富不仁的李家加倍吐出来），这事才算暂时了结。

人散了，刘家小院恢复清静，气氛却凝重得能拧出水。

刘彦昌坐在堂屋，唉声叹气，看着垂头站在面前的儿子，又是气又是心疼，最终化作一声长叹：“沉香啊沉香！你……你让爹说你什么好！那李家是那么好惹的吗？你马上就要县试了，这节骨眼上惹出这种事，万一……万一影响你前程可怎么好！”

沉香低着头，闷声道：“爹，我错了。我就是……就是看不过眼他欺负人。”

“看不过眼？这世上你看不过眼的事多了！难道都要去管？”刘彦昌痛心疾首，“你舅舅若是知道了……”

提到杨戬，沉香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适时地露出几分后怕和懊恼：“爹，您别告诉舅舅！我……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好好读书，再不惹事了！”

刘彦昌看着他这“诚恳”认错的模样，心又软了，终究是自己唯一的儿子。他摇摇头，疲惫地摆摆手：“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只是这李家怕是还会记恨，你这几日就待在家里，好生反省，莫要再出去惹是生非了！”

关禁闭？这可不是沉香想要的。

他立刻抬头，脸上露出急切：“爹！整天关在家里闷也闷死了！而且……而且经此一事，我也觉得自己从前太过浮躁，想出去游历一番，长长见识，磨磨性子！爹，您就答应让我出去游学吧！”

“游学？”刘彦昌一愣，推了推眼镜，显然没料到儿子会突然提这个，“你才多大？一个人出去爹怎么放心？不行不行！”

“我不是一个人！”沉香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失言，连忙补救，“我的意思是……我可以找个同窗一起……或者……或者……”

他眼神飘忽，下意识地瞟向院门方向。

刘彦昌何等人物，虽是书生，却不笨，立刻明白了过来，脸色一沉：“你是不是想带着那个叫小玉的姑娘一起？”

沉香支吾着，默认了。

“胡闹！”刘彦昌气得一拍桌子，“孤男寡女，结伴同行，成何体统！你让外人怎么看？你舅舅若是知道了，岂能轻饶了你？！”

“爹！我是真心喜欢小玉的！”沉香豁出去了，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父亲，“我就是想带她一起出去看看！爹，您就成全我吧！我保证，一定规规矩矩，绝不惹事，到了外面也会勤勉读书，定期给您捎信回来！”

他说得情真意切，眼里是全然的渴望和坚持。

刘彦昌看着儿子这般模样，到了嘴边的斥责又咽了回去。他何尝看不出儿子对那小姑娘的情意？那姑娘模样好，性子也乖巧，他私下也是喜欢的。只是……这世道，人言可畏，更何况还有那位冷面司法天神在上头看着。

他沉吟良久，看着儿子那倔强又带着恳求的眼神，想起近日儿子的乖巧陪伴，心肠终究是一软再软。

出去避避风头也好……总比留在村里，不知何时又被李家找麻烦，或者再惹出别的事端，惊动他舅舅强。

“唉……”刘彦昌长叹一声，像是瞬间老了几岁，“罢了……儿大不由娘……你要去，便去吧。”

沉香大喜：“爹！您答应了？！”

“但我有几个条件！”刘彦昌板起脸，“第一，不得荒废学业！第二，定期捎信报平安！第三……”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几分无奈和纵容，“……照顾好人家姑娘，莫要……莫要亏待了人家。”

最后一句，几乎是默许了他们的关系。

沉香瞬间明白了父亲未尽的言语和那份深藏的慈爱，鼻尖一酸，重重跪下，给刘彦昌磕了个头：“爹！谢谢爹！儿子一定谨记爹的教诲！”

刘彦昌扶起他，眼眶也有些发红，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去收拾收拾……银钱爹给你准备……”

计划出乎意料地顺利。沉香心中激动，却不敢表露太过，恭敬地退了出来。

一出堂屋，就看到小玉正扒在院门边，探进半个身子，一双大眼睛眨巴着，满是紧张和期待。

沉香快步走过去，冲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用力点了点头。

小玉的眼睛瞬间亮得像落满了星辰，提着裙摆小跑进来，也顾不得刘彦昌还在屋里，欢喜地抓住沉香的胳膊，压低了声音雀跃道：“成功了？爹爹答应了？”

“嗯！”沉香看着她开心的模样，心里软成一片，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我们可以一起走了！”

“太好了！”小玉欢喜得几乎要跳起来，又赶紧捂住嘴，偷偷往堂屋方向看了一眼，模样娇俏可爱。

沉香爱极了她这模样，拉着她的手走到院子角落，低声道：“我们明日一早就出发。先去高老庄附近。”

“高老庄？”小玉眨眨眼，随即明白过来，“找猪八戒？”

“嗯。”沉香点头，眼神沉静下来，“猪八戒贪吃好色，但本性不坏，且是师叔的师弟，找到他，或许能更容易见到孙悟空师叔。而且……”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他那点毛病，正好方便我们‘投其所好’。”

小玉立刻懂了，也跟着笑起来：“我知道啦！包在我身上！”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在心。

然而，就在这洋溢着计划得逞的欢欣和即将同游的甜蜜氛围中，沉香心底那根始终紧绷的弦，再次被无声拨动。

他状似无意地抬眼，扫过院墙外那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树顶。

阳光刺眼，枝叶摇曳。

什么都没有。

但他几乎能肯定，那双冰冷而审视的眼睛，从未离开过。

他收回目光，脸上的笑容不变，甚至更加灿烂地揉了揉小玉的头发，语气轻松：“走，我们去跟爹说，晚上想吃你做的桃花糕！”

仿佛所有的注意力，都已沉浸在这即将到来的、甜蜜而平凡的旅程期待之中。

而他看不见的极高处，云层之巅。

杨戬负手而立，银色丝带在风中微拂，天眼虽未开，却已将下方小院中那对小儿女的欢喜、那看似天衣无缝的计划尽收眼底。

哮天犬在一旁嘀咕：“游学？去找猪八戒？主人，他们这路子可有点野啊……”

杨戬面无表情，唇角却噙着一丝极淡的、冰冷的玩味。

“高老庄……净坛使者……”他低声自语，“倒是会选地方。”

他倒要看看，这两个小的，费尽心思要去找那惫懒好色的猪八戒，究竟想演一出什么戏。

以及，那背后真正想见的……又是谁。

风云，似乎正朝着某个既定的方向，悄然汇聚。

晨雾还未散尽，刘家小院的门被轻轻推开。

沉香背着一个简单的行囊，牵着小玉的手走了出来。小玉也换上了一身利落的浅粉劲装，越发显得腰肢纤细，灵动可人。

刘彦昌站在门口，眼眶泛红，不住地叮嘱：“路上一定要小心，钱财莫要外露，遇事莫要强出头，记得按时捎信回来……”

沉香一一应下，看着父亲担忧又不舍的模样，心里也有些发酸。他用力抱了抱刘彦昌：“爹，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照顾好小玉。您在家……多保重。”

小玉也乖巧地行礼：“爹爹放心，我会看着沉香，不让他胡闹的。”

刘彦昌看着这对璧人，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声叹息，挥挥手：“去吧，早去早回。”

两人不再耽搁，转身融入渐散的雾霭和逐渐苏醒的街巷人声中。

一出刘家村，沉香的步伐便明显轻快起来，紧紧攥着小玉的手，眉眼间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自由的气息。

“总算出来了！”他长舒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侧头看小玉，眼睛亮晶晶的，“就我们两个了！”

小玉被他感染，也笑得眉眼弯弯，用力回握他的手：“嗯！”

然而，这份雀跃并未持续太久。离开熟悉的领域，踏入更广阔的天地，小玉才真正意识到“游历”二字意味着什么。道路崎岖漫长，日头逐渐毒辣，她虽有些微末法力，但终究娇养惯了，走了大半日，便觉脚底发疼，额角见汗，呼吸也微微急促起来。

她却咬着唇忍着，不愿拖累沉香的脚步，更不愿显出自己的娇弱。

沉香却时刻分神留意着她，很快便察觉了她的不适。他立刻停下脚步，不由分说地将她的行囊也接过来背在自己身上，眉头蹙起：“累了怎么不早说？”语气里满是心疼。

“我没事的……”小玉小声辩解，话音未落，却惊呼一声——沉香已在她面前蹲下身。

“上来。”他侧过头，语气不容拒绝，“我背你。”

“啊？不行不行！”小玉连忙摆手，脸颊绯红，“我很重的……而且路上好多人看着呢……”

“管他们看不看。”沉香浑不在意，甚至故意晃了晃身子，“快上来，不然我可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抱你走了？”

他语气里的无赖和威胁让小玉又羞又急，眼看路上已有零星行人投来好奇的目光，她只得红着脸，小心翼翼地伏上沉香宽阔而温暖的背脊。

沉香稳稳地托住她的腿弯，轻松地站起身，掂了掂，笑道：“哪里重了？轻得像片小羽毛似的。以后累了就要说，不许硬撑，听到没？”

他的后背坚实可靠，隔着一层衣料也能感受到其下流畅有力的肌肉线条和温热的体温。小玉的手臂环着他的脖颈，脸颊贴着他的侧颈肌肤，能感受到他说话时喉结的震动和脉搏有力的跳动。

属于沉香的、干净阳光的气息将她完全包裹，驱散了所有疲惫和不安。

“嗯……”她小声应着，心里甜得发胀，将脸更深地埋进他的颈窝，偷偷弯起了嘴角。

沉香背着她，步伐依旧稳健，甚至刻意放慢了速度，让她更舒服些。他时不时侧头，用脸颊蹭蹭她的发顶，低声问她渴不渴，累不累，要不要休息。

小玉趴在他背上，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和幸福，仿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才好。

如此走走停停，几日后，两人逐渐远离人烟稠密之处，山势渐峻，林木渐深。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妖气。

沉香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将小玉放下，护在身侧，低声道：“跟紧我。”

小玉也收敛了笑容，警惕地打量着四周阴森的树林，手指下意识地揪住了沉香的衣角。

又行了一段路，前方忽然传来隐约的呼救声和兵器碰撞声，还夹杂着粗野的咆哮。

两人对视一眼，沉香拉起小玉，悄无声息地循声潜去。

拨开茂密的灌木，只见林间空地上，几个獐头鼠目、妖气腾腾的山精正围着一个胖大汉子攻击。那汉子使一柄九齿钉耙，舞得虎虎生风，奈何身形臃肿，动作稍显迟滞，身上已挂了几处彩，宽大的僧袍被撕破了好几处，显得颇为狼狈，嘴里还不住地嚷嚷：“哎哟！痛死老猪了！你们这些杀千刀的妖怪，敢偷袭你猪爷爷！等我大师兄来了，有你们好看！”

不是猪八戒又是谁？

沉香见状，心中一定，却并不立刻上前，反而拉着小玉又往树丛后缩了缩，低声道：“时机刚好。”

小玉会意，看着场中手忙脚乱的猪八戒，忍不住掩嘴偷笑。

眼看猪八戒一个疏忽，背后空门大开，一只狼妖狞笑着挥爪掏向他后心，沉香这才猛地抽出腰间长剑（离村前刘彦昌塞给他防身的普通铁剑），大喝一声：“妖怪休得猖狂！”

声随人至，剑光一闪，虽无甚法力加持，但角度刁钻迅疾，精准地格开了狼妖的利爪。

猪八戒正叫苦不迭，忽见有人相助，精神大振，钉耙挥舞得更加起劲：“好小子！来得正好！帮老猪揍死这些不长眼的！”

沉香身形灵活地在几个山精间穿梭，剑招看似朴实，却总能在关键时刻替猪八戒挡下致命攻击，或引开妖怪的注意力。小玉也在一旁，捡起石子，灌注微薄法力，biu  biu地射向妖怪的眼睛、关节等脆弱处，虽造不成大伤害，却骚扰得那些妖怪烦躁不已。

两人配合默契，虽法力低微，却硬是帮猪八戒稳住了阵脚。

猪八戒压力大减，九齿钉耙抡圆了，呼呼风响，终于逮着机会，一耙一个，将那几个山精打得哭爹喊娘，化作黑烟逃窜而去。

“呸！一群不入流的东西，也敢惹你猪爷爷！”猪八戒拄着钉耙，气喘吁吁，抹了把脸上的汗，这才扭头看向救命恩人。

这一看，眼睛顿时直了。

只见那少年郎俊眉修目，气度不凡，虽衣着朴素，却自有一股蓬勃英气。而旁边那小姑娘，更是粉雕玉琢，娇美不可方物，一双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带着几分好奇和羞涩，简直……简直比他高老庄的媳妇儿还俊！

猪八戒的猪哥相瞬间露了出来，口水差点流出来，搓着手上前，嘿嘿笑道：“多谢小哥，多谢小娘子出手相助！哎呀呀，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不知二位怎么称呼？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啊？”那双小眼睛却几乎黏在小玉身上挪不开。

沉香强忍住一拳揍过去的冲动，上前一步，巧妙地将小玉挡在身后，拱手行礼，态度恭敬却不卑不亢：“在下刘沉香，这是……这是在下的未婚妻子小玉。我们二人乃刘家村人士，欲往西边游学，途径此地，恰遇长老被妖物围攻，故而出手，举手之劳，长老不必客气。”

“刘沉香？好名字好名字！”猪八戒嘴里敷衍着，目光还在试图绕过沉香去看小玉，“游学？就你们俩小娃娃？这荒山野岭的，多危险啊！要不……要不跟老猪我去高老庄坐坐？让我好好谢谢你们的救命之恩！”他拍着胸脯，一副热情好客的模样。

沉香心中暗笑，面上却露出为难之色：“这……恐怕不便打扰长老清修……”

“不打扰不打扰！”猪八戒连忙摆手，眼睛放光，“我那高老庄别的没有，好酒好菜管够！小娘子这般娇弱，一路辛苦了吧？正好去歇歇脚，吃点东西！”他总算找到了合适的借口，得意地晃着大耳朵。

小玉适时地轻轻扯了扯沉香的衣袖，小声道：“沉香，我有点累了，也饿了……”

声音软糯，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猪八戒一听，骨头都酥了半边，更是连声催促：“你看你看！小娘子都累了！快跟我走快跟我走！”

沉香这才“无奈”地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叨扰长老了。”

“哈哈！好说好说！叫我八戒就行，或者老猪都成！什么长老不长老的，生分！”猪八戒眉开眼笑，在前引路，时不时回头偷瞄小玉，热情得过分。

沉香牵着小玉跟在后面，看着她狡黠地冲自己眨眨眼，忍不住也笑了，指尖在她掌心轻轻挠了挠。

计划顺利进行。

而他们身后，极高处的云层中，杨戬负手而立，冷漠地注视着下方那“英雄救猪”后相谈甚欢、渐行渐远的三道身影。

尤其是猪八戒那副色授魂与的丑态，看得他眉心微蹙。

“净坛使者……”他低声冷嗤，“还是这般不堪入目。”

哮天犬歪着头：“主人，他们真去找猪八戒了？这猪八戒能帮他们什么？”

杨戬目光幽深，掠过沉香那看似恭敬顺从的背影。

“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淡淡道，“且看他们，何时图穷匕见。”

他倒要看看，这两个小的，绕这么大圈子，透过这头蠢猪，最终想见的，究竟是不是那只猴子。

以及，他们费尽心思想要提前见到孙悟空，究竟意欲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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