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宋凝重生虐渣1
黎国王都,大将军府邸深处。
一声极压抑、仿佛从肺腑最深处撕裂而出的抽气声,在锦帐内响起。
宋凝猛地睁开眼。
眼前不是灼人的、将她最后一丝魂魄也焚尽的烈焰,也不是华胥幻境中那场令人沉溺的虚假美梦。是熟悉的绣着缠枝莲纹的帐顶,鼻尖萦绕的是黎国特产的安神香清冽微苦的气息。
她抬手,五指在眼前缓缓张开,指尖圆润,带着常年握枪习武的薄茧,却完好无损,充满了力量。不是那只被沈岸毫不留情折断、此后连最爱的红缨枪都再难握稳的残废右手。
胸腔里,心脏疯狂地跳动,撞击着肋骨,带来一阵阵窒息般的闷痛。前世临死前那彻骨的寒冷与绝望,如同附骨之疽,即便重生多时,仍在每一个不经意的瞬间卷土重来,提醒着她那场可笑又可悲的痴梦。
她回来了。
回到了一切尚未发生,沈岸这个名字,还仅仅是敌国一个令人忌惮的传闻之时。
窗外天色微熹,隐约传来府中侍卫换岗时甲胄摩擦的轻微声响,秩序井然。兄长江宋衍将她护得很好,自她“病”了这一场(只有她知那是重生归来时神魂激荡所致),更是几乎不许任何外界烦扰靠近她的院落。
宋凝缓缓坐起身,拥被沉思。
前世种种,清晰如昨。雪山中的挣扎与付出,新婚夜的羞辱与心碎,右手被废时的剧痛与绝望,失去孩子时的空洞与死寂……最后是那场焚尽一切的大火,以及华胥引中不愿醒来的自欺欺人。
沈岸。
这个名字划过心间,不再有悸动,只余下冰冷的恨意和一种近乎麻木的厌弃。
他欠她的,何止是一条命,一段情?他欠她一双完好的手,一个做母亲的机会,一个女子对爱情所有的憧憬,乃至最后求死的安宁。
好在,一切都来得及。
这一世,她不再是那个听说沈岸战绩便不服气、非要上前较量最终却赔上一颗心的痴儿宋凝。她是黎国的敬武公主,是沙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女将军。她的天地,在黎国的山河,在兄长的庇护下,在她手中的红缨枪尖之上,绝不在一个名为沈岸的男人身上。
“凝儿,醒了?”门外传来兄长宋衍沉稳关切的声音。自她“病”后,他每日清晨必来探望。
“兄长,我没事。”宋凝收敛心神,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越冷静。
宋衍推门进来,见她气色尚可,眉宇间的忧色稍减,却又带上一丝欲言又止。
“怎么了兄长?可是朝中有事?”宋凝敏锐地察觉。
宋衍叹了口气,在她床边坐下:“卫国遣使来了,为他们的镇远将军沈岸求娶我黎国公主,意图联姻修好。”
宋凝的心,在一瞬间的冰冷后,竟是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
果然,还是来了。即便她重生,改变了自身轨迹,某些事情似乎仍固执地沿着既定的轨道滑行。只可惜,这一次,她绝不会是那个被推出去和亲的棋子。
“王上的意思呢?”她淡淡问。
“王上尚未决断,但朝中主和之声颇高。毕竟,苍鹿野一役后,两国都需要休养生息。”宋衍眉头紧锁,担忧地看着她,“凝儿,你若不愿……”
“我不愿。”宋凝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没有半分犹豫,“兄长,替我回绝了吧。便说我已心有所属,不日即将完婚。”
“什么?”宋衍愕然,“心有所属?何时的事?是哪家儿郎?”他从未听闻妹妹对谁另眼相看过,尤其是“病”了这一场之后,她对男子更是疏离冷淡至极。
宋凝垂眸,长睫掩去眼底的幽光。这是一个借口,但必须是一个足以让卫国、让沈岸都无法质疑和强迫的借口。她需要彻底断绝这条路。
“是……禁军副统领,秦岳。”她迅速在脑中过滤着可靠的人选。秦岳是兄长一手提拔的心腹,家世清白,武艺高强,性情耿直忠厚,且对她这位“敬武公主”向来只有恭敬,从无非分之想。与他做一场交易,最为稳妥。
“秦岳?”宋衍更加惊讶,但看着妹妹异常坚定、甚至带有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仪的眼神,他沉默了。他深知妹妹的性子,绝非信口开河之人。虽觉突然,但若她真的属意秦岳,总比远嫁卫国、踏入那明显是火坑的沈府要好上千百倍。
“好。”宋衍最终重重点头,“兄长知道怎么做。你放心,只要你不愿,无人能逼你嫁去卫国。”
与此同时,卫国,镇远将军府。
沈岸猛地从榻上坐起,额间冷汗密布,瞳孔剧烈收缩,仿佛还残留着烈焰焚身的灼痛,以及更深的、彻入骨髓的冰冷与绝望。
“阿凝——!”
一声痛彻心扉的嘶吼破喉而出,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凄厉。
门外侍卫慌忙涌入:“将军!您怎么了?”
沈岸怔怔地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环境,不是冰天雪地的战场,也不是最后与阿凝诀别的那片焦土。他低头,看着自己骨节分明、有力而完好的双手,没有沾染上她的骨灰,也没有被她鲜血染红的触感。
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澎湃地冲入他的脑海。
是了,他本该在陈国边境的那场大战中,因中了敌军诡计,双目被毒烟所伤,麾下精锐损失惨重,他自己也重伤昏迷……但此刻,他眼睛虽仍有不适,却并非完全失明,身体除了虚弱,并无致命重伤。
而且……那些画面是什么?
雪山中,一个女子艰难跋涉的身影,深一脚浅一脚,血泡磨破又冻凝,那双满是伤痕的手……不是柳萋萋!那张模糊却坚韧的侧脸,那双清冷执拗的眼眸……是宋凝!
新婚之夜,他冰冷的指责,她惨白的脸,破碎的解释被他以“五千姜国将士亡魂”狠狠堵回……
他如何粗暴地对待她,如何不信她,如何在她有孕时仍出言伤她,如何间接导致她跌落楼梯,失去了他们的孩子……
最后,是那场大火。她选择留在华胥幻梦中死去,也不愿再看他一眼。而他,抱着她的骨灰,万念俱灰地战死沙场……
“啊——!”沈岸抱住头,发出野兽般的哀鸣,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不是梦!那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前世!他竟对那个用命爱他、救他、最终却被他亲手推入地狱的女子,做了那么多不可饶恕的事!
柳萋萋……那个冒名顶替的哑女!他竟为了一个谎言,如此残忍地伤害了真正的恩人,他的妻子!
负罪感、悔恨、心痛、绝望……种种情绪几乎将他撕裂。他猛地呕出一口血来,溅落在锦被上,触目惊心。
“将军!”侍卫大惊失色。
“无妨……”沈岸抬手阻止他们上前,声音沙哑得可怕,眼神却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和急切,“快!派人去黎国!去打探黎国敬武公主宋凝的消息!立刻!马上!”
他必须立刻找到她!这一世,他绝不能再错过她!他要忏悔,要弥补,要倾尽所有对她好,用一生来偿还前世的罪孽!
然而,派出的探子带回的消息,却像一道晴天霹雳,将他刚刚燃起的、卑微的希望劈得粉碎。
“禀将军,黎国传来消息……敬武公主宋凝,已于一月前,下嫁黎国禁军副统领秦岳为妻。两国联姻之事……黎国已婉拒。”
“嫁……嫁人了?”沈岸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踉跄着后退数步,撞在案几上,上面的茶具哗啦一声摔得粉碎。
怎么可能?怎么会?
阿凝……嫁给了别人?
在他恢复记忆,迫不及待想要补偿她、祈求她原谅的时候,她竟然已经成了别人的妻子?
巨大的恐慌和失去的痛楚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前世失去她的绝望再次汹涌而来,几乎将他淹没。
“不……不会的……她是在气我,对,她一定是在气我……”沈岸喃喃自语,眼神狂乱,“她怎么会嫁给别人?她说过……她说过……”她说过的,前世雪山之中,她在他昏迷时,曾贴在他耳边低语,若得生还,必嫁他为妻。
虽然那时他意识模糊,但那温柔而坚定的声音,如今在记忆深处清晰起来,字字诛心。
“备马!我要去黎国!我要亲自去问她!”沈岸猛地向外冲去,状若疯癫。他无法接受,绝对不能接受!
“将军!您的眼睛还未痊愈!军务在身,不可擅自离营啊!”心腹副将急忙拦住他。
“滚开!”沈岸一把推开他,赤红着双眼,“谁也别想拦我!我要去见阿凝!”
最终,沈岸还是被闻讯赶来的军医和几位老部下强行拦了下来。他伤势未愈,情绪又如此激动,加之眼睛旧疾复发,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不清,根本不可能长途跋涉前往黎国。
他被强行灌下安神汤药,困在榻上,眼睁睁看着帐顶,眼角滑下绝望的泪滴。
阿凝,他的阿凝……这一世,竟然连弥补的机会都不给他了吗?
不,他不信命运如此残酷。
一定是哪里出了错。对,联姻!只要卫国坚持求娶,黎国迫于压力,或许还会改变主意?毕竟那秦岳不过是个区区副统领,如何能与卫国大将军相比?
沈岸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顾一切地挣扎起身,修书数封,动用自己的所有影响力,甚至以边境安危相胁,强烈要求卫国朝廷再次向黎国施压,务必促成联姻。
他告诉自己,这是为了两国邦交,为了不再起战火。但内心深处,他明白,这不过是他一己私心,是他想要挽回错误的疯狂执念。
然而,这一次,黎国的态度异常强硬。
回复很快传来,语气礼貌却疏离,明确表示敬武公主已嫁为人妇,夫妻恩爱,琴瑟和鸣,绝无再嫁之理。若卫国再行逼迫,便是视黎国尊严于无物,黎国虽小,亦不惜一战以卫国体。同时,黎国大将军宋衍更是直接放话:“吾妹婚事已定,若有无耻之徒再敢觊觎,休怪宋某手中长枪不认人!”
“无耻之徒”四个字,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沈岸脸上。
他坐在昏暗的书房里,手中握着那封国书抄本,指尖用力到泛白,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眼前的世界已经一片模糊,只有昏暗的光影,但他仿佛能透过这模糊,看到宋凝穿上嫁衣,走向另一个男人的模样。
“夫妻恩爱,琴瑟和鸣……”他反复咀嚼着这八个字,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他的心口,翻搅着,带来血肉模糊的剧痛。
她怎么可以对别人笑?怎么可以让别人碰触?怎么可以……忘了他?
不,她没有忘!她一定是记得前世!所以她才会如此决绝,如此迅速地嫁人,就是为了避开他,报复他!
这个认知,让沈岸的心沉入冰窖,又燃起疯狂的妒火。
他猛地挥落案上所有物品,在一片劈里啪啦的碎裂声中,发出痛苦至极的低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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